书香府第_韶词【完结】(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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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宴一时间晃了神,他本饱读圣贤,一心想闯出阁名堂,也叫那起子势利小人好好看看自己的本事。可惜养父尊的是低调中庸之道,压着他抑郁不得志,更坐实了他拿嗣子之位不过运气而已,几番刺激之下,谢宴这才想走那从龙之路,为自己谋上一番,谁知如今却让人当了枪把子!想到这儿,谢宴冷汗直流,他跪着往父亲处爬去,求道,“父亲,孩儿知错了,求父亲帮孩儿一把,求父亲帮孩儿一把。”

  谢老爷子深深看了跪在地上的养子,几十年的相处,他是真把谢宴当成了亲儿子,他年纪大了,本也没几日的活头了,只要谢宴老老实实再等上几年,接他的班做个富贵侯爷不好么?非要掺和这夺嫡之争,把他辛苦经营几十年的谢家一下子全赔上了!

  谢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你闯下的祸实在太大了,别说你了,整个谢家都风雨飘摇,危在旦夕,就是尚翊都未必能保下。为今之计,唯有将你逐出侯府,除名去籍,望圣上仁慈,能留下尚翊一脉。”不是他不愿保下这个儿子,实在是夺嫡大案,泄露军机,哪一条都能让谢家抄家灭族,断子绝孙!

  谢湛的话犹如利鞭,一鞭一鞭抽在谢宴心头,他茫然的抬起头问父亲,“父亲……您胡说什么呢,我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啊,我是未来的平鎏侯爷啊,您怎么能逐我出府呢?”

  谢老爷子用力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这谢家,这平鎏侯府都让你给赔光了,哪儿还有侯爷让你当,没了,一切都没了!这事儿抖出来,我们一家都得拉出去杀头抄家,现在我只能给保下尚翊,给谢家留条根!”

  谢宴不敢相信,他还犟嘴道,“大皇子未必就会输了,父亲您何必如此悲观!”

  谢老爷子平生第一次后悔,后悔竟养了这么个乐观的蠢货,他几乎吼道,“就大皇子那块料,你看他是当皇帝的样子么?!圣上要真选中了他,又怎么会把他扔去江南?圣上就是让他安安分分做个富贵闲人啊!”

  老爷子努力的平了气,最后扔下一句,“此事一定,你不必再做无力挣扎,明日我便通知族里亲眷,开堂除名,你,好自为之吧。”

  谢宴听得两耳发鸣,眼睛都模糊了,只见老父毅然决然的往屋外走去,他双手瘫软在地上,忽然摸到了手旁的一抹坚硬,谢宴下意识抓到手中,竟是谢湛扔出来的砚台。

  谢宴看了看砚台,脑里回响着谢湛的话,“去名除籍”,“逐出侯府”,“废世子位”,这个当了近三十年侯府世子的男人忽然间觉得眼前山崩地裂,一切毁于一旦。

  “呀啊啊啊————”谢宴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爆出一阵猛力,紧紧抓着砚台朝老侯爷的脑后砸去,杀了他,那自己还是世子,不!他就是平鎏侯了!

  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一掌劈向谢宴的后脑勺,谢宴瞬时软倒在地,手上的砚台“啪”地一声掉落在地,碎成几瓣。

  “属下来迟,望主子责罚。”黑衣人单膝跪地,向谢老爷子说道。

  谢湛转过身,看着躺倒在地的养子,还有那破碎不堪的端砚,他那颗苍老的心,再次迸出了鲜艳的血滴。

  78夫与妻

  开国功臣平鎏侯谢湛,阔别朝堂数十年,再次上朝却为弹劾养子贪污受贿、不忠不义,奏请圣上革除谢宴世子之位,并愿jiāo还平鎏侯官爵府邸,全家迁回陈郡祖籍赎罪。)……老侯爷短短几句引起朝中轩然大波,老皇帝不置可否,奏折留中不发,退朝后独留谢湛一人详谈。

  谢湛深知,当今圣上年迈却不昏庸,能在皇帝这个高风险职位上稳稳盘踞二三十年的人,想糊弄他咱得掂量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因此,对着眯着眼装高深莫测状的老皇帝,谢湛弓着身子全盘托出,一五一十丝毫没有隐瞒,涕泪横流表示对儿子走上错路的痛心疾首,深刻反思自己教子无方终成大错,最后双膝跪地行三跪九叩之大礼,恳请皇帝饶谢宴一命,给谢家一条生路,他愿以一己之身担下一切责罚。

  谢湛年近七旬,一大清早赶着来请罪,饭也没吃上一口,水也没喝上一滴,在宫里站了小半天,这会儿又行了大礼,人着实吃不消了,抖着身子跪在地上,qiáng忍着才没当场趴下,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从他额上划下,贴身里衣更是早被打湿。

  老皇帝静静的看着跪在下方的谢湛,不禁想起三十年前他刚登基之时的境况。那时父皇早逝,朝臣纷乱,底下一帮跟着打天下的将领倚老卖老,手握兵权,日日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算盘,当时还是征西大将军的谢湛第一个将兵符jiāo到自己手中,褪下盔甲,俯首称臣。叱咤风云的大将匐于自己脚下,极大的满足了青年皇帝的自尊与骄傲,谢湛这才以一等侯的爵位荣养退休,此后谢湛低调本分度日,成了开国列将中活得最为滋润的一位。可如今,这最后一名老将怕是也得倒在宗室倾轧的车轮之下。

  回忆完毕,老皇帝这才回过神来打量昔日的老英雄,可怜英雄迟暮,谢湛身上早没了当年横扫千军的气势,跪在地下的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可怜父亲,为了儿子闯下的祸事苦苦哀求。老皇帝心中一叹,唤人扶起谢湛赐座,“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然谢宴十五才继侯府,品xing德义已有定数,爱卿虽有错,但仍qíng有可原。”

  谢湛听闻此言,复又颤巍巍的跪了下来,说道,“微臣确有罪也,若非微臣教导不周,督促不力,谢宴也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微臣大罪啊……”说罢,谢湛朝皇帝沉沉磕了一个响头,闷重的声响回dàng在大殿里,是无奈也是心酸。

  老皇帝看着谢湛,又联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子,儿女都是债,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平民百姓,对着孩子都只剩下cao不完的心,老皇帝不禁又叹了一声,吩咐宦官将谢湛送回府去,容后再处置。

  谢湛来时步行入的宫门,回去时却让人抬着走,这小半天像是耗尽了这位老人的心力,他再也没有力气维持与生俱来的骨气与傲气,只得任由四个宦官用一顶小轿将他抬出了宫门。……%)

  谢家的马车早在宫门外候着,家丁眼尖的认出了自家老爷,麻溜的上前迎去,却惊异的发现谢老爷双股打颤,竟连上车的力气都没了!一个家丁立刻腾出宽厚的背脊,用背的把自家老爷送进车中,再不敢耽搁,飞也似的往平鎏侯赶去。谢湛躺在马车上,眼前似有金星,一时竟有些头晕目眩,他咬紧牙根,唯恐自己撑不住昏了过去,如今已成功了一半,只要做完这最后一出戏,谢家便能保下了!

  谢湛回府时虽依然手脚无力,却qiáng硬的拒绝了家丁想要来背的举动,一手扶着管家,一步一步自个儿走进府里。谢宴昨个儿便被老爷子拘了起来,这会儿正堵了嘴关在密室里,翁氏找遍府里上下却仍不见丈夫踪影,急得派人往府外寻去,这会儿听人说老爷子一身朝服回府,不由一震,急急披上外套往屋外跑去。

  翁氏出了内院刚到正屋,却被管家茂叔拦了下来,翁氏敛了心神,朝茂叔笑道,“我说谁这么大胆子敢拦着我,原来是茂叔您啊,茂叔,我可有急事见公公。”

  茂叔恭敬的向翁氏弯腰回道,“少夫人得罪了,老爷吩咐了,请夫人一个时辰后去往正堂相见,在此之前,请恕奴才不能放行。”

  翁氏简直要气炸了,这几年来她一直在平鎏侯府里说一不二,俨然是侯府里的女主子,如今一个奴才秧子然敢拦着自己,若是放在旁人身上,翁氏怕是早喊人拖出去打一顿了,可惜茂叔是府里的老人,又是谢湛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文治武功都有那么两下子,翁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了!

  翁氏平了愤怒,智商有所恢复,忽然想起茂叔说让自己一个时辰后去正堂,这正堂往常里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聚齐一家子人祭祀,今个儿怎么突然召了人过去?难道……自己在外头仗着侯府的名头放高利贷的事让公公知道了?!翁氏不禁打了个寒战,疑窦丛生的问道,“茂叔,公公是单让我一人去正堂,还是唤了旁的人一道?”

  茂叔笑容不改,恭敬回答,“奴才不知,老爷只吩咐奴才,若有人想进房见老爷,便让他一个时辰后前往正堂。”

  “那茂叔可知,公公招人去正堂,所谓何事?”翁氏又问道,此刻她的心里简直如翻江倒海般担忧不止。

  可任凭翁氏如何打听,茂叔就像是只锯了嘴的葫芦,翁氏委实那他没了办法,只得闷闷不已的回了房,待一个时辰后再来过。

  翁氏虽回了屋,心却没放下,耳朵更是竖的尖尖的,派了好几拨人时刻关注着老爷子一处,而婆子们传来的消息越来越让她惊心,不断有大小轿子、马车停在平鎏侯府大门前,下来的都是谢家资深大佬,宗族老人,更有大理寺卿裴大人亲自到访,俨然是幅要有大事发生的样子。……%)翁氏心跳得飞快,咚咚咚,声如擂鼓,难不成……公爹竟亲自请了族人要bī迫相公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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