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哈齐的脸则皱巴成了一团,“侄儿是皇上的试验老鼠?这世上有侄儿这么大号的老鼠?再怎么说,侄儿比老鼠qiáng不是,侄儿比老鼠有追求多了,他们一辈子就图个吃了,侄儿至少还能gān点儿别的更有意义的事儿。”
皇帝哈哈大笑,笑完了,伸手抹抹眼角笑出的眼花:“更有意义的事儿?你跟朕说说,你还能做些什么事儿来?”
雅尔哈齐想了想:“比如,吃得更讲究一些!”
皇帝扶着桌子站稳,笑骂道:“你就这点儿出息?”
雅尔哈齐又想了想:“给皇上堂叔您守个门儿什么的。”
皇帝的胸腔振动了几下,抬手指着雅尔哈齐:“守门儿,朕看你守门儿也不好使,见过老鼠守门儿的?”
雅尔哈齐不乐意了:“侄儿比老鼠有用。”
皇帝乐一阵儿后,瞥一眼这个侄儿:“所幸是朕家里的人,若不然,你就要得个谄媚惑主的佞臣之名。”
雅尔哈齐摇头晃脑:“谁叫侄儿命好,投了爱新觉罗家的胎呢。”
叔侄二人在御帐里正说笑,却猛不丁感觉所踩地面开始震动,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停了说笑,皱起了眉。二人皆是战场上下来的,自是很快明白这不是地震,而是至少几千匹马一起奔跑才会产生的震动。
叔侄二人脸上再见不着一丝笑意,雅尔哈齐想了想,转身走到御帐前,“库尔秦,进来。”
二十多岁的库尔秦几步跑过来。
雅尔哈齐转身对皇帝道:“皇上,这小子,先给您老人家当个盾牌,侄儿去看看qíng况。”
皇帝张嘴想叫住这个堂侄儿让他别犯险,别人去探qíng况也使得,可雅尔哈齐已跑了出去。
皇帝低头在帐里踱了几个来回,猛然抬头看向帐外,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着寒光,一张脸也冷得几乎能刮下一层冰沫子来,库尔秦站在那儿一动没动,李德全也屏息敛气,放轻了呼吸声。
很快,一**侍卫进来通禀qíng况。
“皇上,统领着奴才等守卫御帐,随行所有御前侍卫均已到位。”
“皇上,随行护卫军俱已到位,在营地外布阵。”
“皇上,随行大臣俱在各自帐内,无惊乱者。“
“皇上,雅贝勒爷一个人出去了,他说要去看看到底是谁,谁他娘胆儿肥。”侍卫显然觉着贝勒爷这话有些粗,不免结巴了一下。
皇帝听着这话,啪,把东西砸了:“胡闹!”两军阵前,岂能儿戏?这是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
传消息的侍卫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雅尔哈齐穿着贝勒服负手站在营门前,眯着眼对着那滚动的火龙,熊熊的火光照得他纤毫毕现,他头未戴盔,身上未穿甲,腰间无刀,背上无箭,手上无弓,可他就站在那儿,仰着头,对着千军万马,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看得见他,看得很清楚。
场景很诡异,杀气腾腾的两群军士中间,站着一个手无寸铁,毫无防备的贝勒,面对着刀兵,他脸上神qíng平静无波,有一种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沉稳风范。
雅尔哈齐为什么站在这儿?因为那些兵马口口声声喊的是救驾,是真救?还是假救?
雅尔哈齐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他知道自己的命连着妻子的命,但是,同时,他是一个男人,一个从战场上滚过来的军人,是皇帝的堂侄儿,也是皇帝的护卫,还是一个懂得政治的男人,他得尽力让事态平息下来。
雅尔哈齐看着身畔一块儿铁皮,弯身捡了一起,双手一使力,合成一个喇叭,妻子说,这样能使声音变大,也能传得更远……
雅尔哈齐把卷好的铁喇叭举至眼前,深吸口气,一声bào喝:“老子是御前侍卫统领,老子的差事就是护着皇上,谁他娘的想抢老子的差事!”
声音真的很大,即使在如此的兵吼马嘶中,也足有半片儿营地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那火龙中的人,也听得很清楚!
皇帝在御帐内也听到了,呆了呆,脸上的表qíng有些扭曲,李德全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皇上,仪态,您得注意您的威仪。
雅尔哈齐喊完话,也呆了呆,放下喇叭,打量片刻,嘿,这玩意儿,还真能让声音变大?
奔跑的火龙被这一声大喝喊得一滞,之后,速度开始变慢,正在此时,却听天空传来一声高亢的鹰唳,鹰唳之声,传于整个营地,一只巨大的雄鹰循着雅尔哈齐的声音而来,在营帐上空盘旋一圈后,落在他的身畔。
鹰,在糙原上被一些部落视为有神灵的主神,更有蒙古人认为鹰是自己的祖先,蒙古族将雄鹰作为民族英雄的象征,是许多部落的图腾。
熊熊的火光照得营地如同白日,因此,当一只异于常鹰的巨鹰落在那个发出巨吼的人身畔后,火龙缓缓停了下来。
雅尔哈齐抬手摸了摸分明的脑袋,“你小子,来得还真是时候啊,这一下,风光了?”
分明侧头看一眼男主人,抬起爪子。
雅尔哈齐蹲□,从分明爪子上解下包裹,拿在手里。
雅尔哈齐身后的护卫军人人刀出鞘,箭上弦,瞪大了眼睛看着各自的目标,神qíng紧张,不敢有一点疏忽,于是,这个在两军阵前拿着一个小花布包的男人,就显得尤为突兀。
一骑马缓缓从火龙中驰出来,站在十几丈外,扬声问:“我们接到谕令前来救驾,皇上可有差池。”
雅尔哈齐一听,蒙古语!
一手拿小花布包,一手将铁喇叭举起来:“我是多罗贝勒雅尔哈齐,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统领,庄亲王之子,皇上的堂侄儿,他娘的,皇上在御帐内正吃点心呢,你们跑来救的什么驾,哪个部落的?”
听着这话,火龙中传来一阵骚动,很快又有几骑马跑了出来,其中一人跑得最近,看清火光中雅尔哈齐的脸后,惊叫一声:“真是皇上身边的人。”
说罢,翻身下了马。
雅尔哈齐看着走近的人:“阿必达,你不是朝见后便回科尔沁了吗?怎么带了一大群人来围营地?”
阿必达擦着头上的汗:“皇上真没事儿?”
雅尔哈齐把小花布包扔给阿必达:“你把这点心送到御帐内,亲见皇上吧,嗯,你他娘的这刀得留下。”
阿必达想了想,解下刀,后面一个蒙古人喊道:“小心有诈。”
雅尔哈齐看一眼那人,“阿必达是贝勒,爷也是贝勒,爷就赤手空拳站在这儿呢,瞎叫唤什么。”
阿必达也回头道:“木扎尔,我要进去看看天可汗是否无恙,若两刻钟我没出来,你们就冲进去救驾。”
雅尔哈齐叫来身后一个兵士:“搜他身,见驾身上不能有利器。”
292、掷马
雅尔哈齐正与阿必达说着话,从火龙阵中驰出一骑,到了两人不远处,从马上跳下一个魁梧的汉子,对着阿必达行礼道:“主人,无论您去到哪儿,察哈都会追随。”
阿必达无法,对雅尔哈齐道:“我能带上我的奴隶吗?”
雅尔哈齐点头:“都不能带利器,朝见的规矩,你懂的。”
阿必达点头,回头对察哈道:“你随我朝见过天可汗,朝见的规矩也知道,过来吧。”
察哈走过来,睁着一双小眼睛看了雅尔哈齐一眼,站到他的主人身边,解□上的刀箭,与阿必达一起抬起双手由着兵士搜身,雅尔哈齐想了想,从阿必达抬起的手里拿过那只小花布包,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铁盒子,之后,又把小花布包系好,挂在阿必达手上。
雅尔哈齐打开铁盒子,拈出一块儿点心塞到嘴里吃下去,看着目瞪口呆的阿必达道:“京里送来的,一会儿你可以跟皇上讨一块儿吃。”
阿必达警惕道:“皇上的东西,都是贡品,为什么你不经通报就吃?皇上真的无险?”
因二人都说的蒙语,察哈自是听懂了,此时,他听到主人这话,神qíng立马变了,眼角瞄着地上的刀弓,手已虚抓之式……
雅尔哈齐瞪了阿必达一眼:“没见这送东西的大鹰都听我的?这是我的女人送来的,你手上那些是我这个侄儿敬献给皇上的,不是截了皇上的御用物品,你别乱说话,这私截贡品可是有罪的。”
阿必达想了想,看一眼站在雅尔哈齐身边不走不动的大雕,“这般神异的雄鹰,见所未见,当是神使,能被神使追随的,想来不应是乱臣。我记得十年前曾经听闻过有一个得天眷的女子从糙原上带走了一只通灵的鹰,不知是否是它?”
雅尔哈齐道:“你看它是黑白的吧?你听说的可是这样色的?体形象人一般大的鹰,你见过?自是那只的,当年,这只大雕也确是自己跟着我媳妇儿回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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