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敏航道:“差了几岁,再过两年就活泛了。你嫂子昨儿个听说后也想着要收拾的,后头母亲说再过两日舅妈来了,必会来园子里瞧瞧,清了池塘不好看,且过年父亲也要在园子里宴客,你嫂子只能作罢了。”
庄政航还要再掐一把,前头大房那边就来了人,那人道:“请两位少爷安,老爷请二少爷过去说话。”
庄政航点了头,与庄敏航说了一声,就与那人向前头去了。
一路到了庄大老爷书房,只见庄大老爷忧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见他来了,便叫他坐下。
庄政航问:“不知父亲叫我来,所为何事?”
庄大老爷道:“想来你也知道昨晚上的事,你三弟如今越发不堪,你身为长兄,也该多教导他一些。”
庄政航道:“父亲还在,怎就与儿子说这事?儿子少调失教多年,怕是难当长兄之责。”说着,瞧着庄大老爷模样,心想无缘无故,庄大老爷不会说这个,定是庄老夫人叫庄大老爷管教庄敬航,庄大老爷于是顺水推舟,将这管教之责推到自己身上。
庄大老爷诺诺地道:“你已经成家了,且如今改好了,他还小。”
庄政航哧了一声,道:“父亲自己的儿子自己都不管,难不成还指望我?难不成如今我管着三弟,日后红姨娘肚子里的出来,就该三弟去管?”
庄大老爷心里有些羞恼,要发怒,又不敢,半响道:“我昨日打了你三弟,如今你三弟心里恼我呢,想来我的话他听不进去。”
庄政航道:“三弟心里还将儿子当做仇敌呢,儿子的话,他更听不进去。父亲要按着逐月养胎法养新儿子,儿子自然不能说父亲错了,只是父亲好歹抽了空,管教管教你那半新不旧的儿子。喜新厌旧的多了,儿子也是头会子见到对儿子也喜新厌旧的老子。才刚听说王三老爷为了个咱们家卖出去的女人将自己儿子打个半死,如今父亲也学着那样,当真是叫儿子大开眼界了。”
庄大老爷恼羞成怒道:“我一把年纪,你又是长子,不愿意替我分忧直说就是。便是我有千错万错,也轮不到你来对我说教。”
庄政航听这底气不足的话,瞧了眼庄大老爷,道:“你急什么,气多伤身。不过是就事论事,父亲老当益壮,那边还有个儿子赶着投胎过来呢,哪里能说老?先前父亲忙于公务,倒可以说无暇顾及到我,如今赋闲在家,难道也没有功夫去管教儿女?七妹推给祖母,三弟推给我,父亲倒是好算计啊。自己快活完了,就等着老天爷给你送孝子贤孙过来,这好事,谁都想摊上。”
庄大老爷听庄政航满是嘲讽地说了一串子话骂他养儿不教,涨红了脸,喝了一声“滚”。
庄政航见分家之后庄大老爷头会子对他呼喝,却是半点气势也无,摇头叹息一声,道:“我这就滚,父亲消消气,去寻了三弟、七妹说说话,他们跟我这有爹等于没爹的儿子不一样。千疼百宠养大的,哪里受得了你那不闻不问的架势。”说完,瞧着庄大老爷气红了眼,转身就出去了,出了门,就瞧见庄敬航躬腰缩背地在门外站着。
一旁王义无奈地瞧着庄政航。
庄敬航呆呆地望了眼庄政航,眼神复又yīn沉起来,心里百味杂陈,先前绝未想过庄大老爷如今在庄政航面前只有挨训的份,没有回嘴的份;且庄大老爷宁愿叫庄政航管着他,也不乐意自己教着他。人又在门外站了站,然后就一路向自己书房去了。
庄政航哧了一声,跟着他过去,进了庄敬航书房,摸了摸书架上书本,四下里看了看,道:“这原该是我的书房。”
庄敬航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道:“二哥想要,还你就是。”
庄政航步到庄敬航面前,伸手给他一巴掌。
庄敬航的小厮芝盖愣住,随即上前拦着庄政航,道:“二少爷,三少爷昨儿个才挨了板子。”
庄政航瞅了眼歪着头耷拉着脑袋的庄敬航,沉声道:“他脸上又没挨板子,况且我站着,哪有他坐着的份?”说着,将芝盖推开,又抓着庄敬航衣襟,压低声音道:“以后离你嫂子远一点,不然我打死了你,也只是替父亲管教你罢了。”说完,又给了庄敬航一巴掌。
庄敬航眯着眼,舔了舔嘴角,望着庄政航出去,神态平静地桌上拿了本书看。
芝盖不知庄敬航心中所想,又怕遭了池鱼之殃,借口倒茶出了书房。
庄敬航待芝盖出去后仰身靠着椅背,复又拿了书本遮住眼睛,心想如今庄大老爷是无论如何指望不上了,只怕昨日就算庄大老爷捉了jian,也不能对庄政航怎样;又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庄政航之所以会有今日,盖是因他娶了门好亲,得了个讨老祖宗喜欢的娘子,又有个好舅舅;他这边王三老爷是指望不上了,只是那岳父还该好好选一选。如此想着,自然就想到那眼看就要来京的张家舅爷,心想张老爷虽及不上秦尚书位高权重,但也算是个依仗,且亲上加亲更易成事。若能成了好事,府中又能有庄二夫人襄助,到时,庄政航两口子也不敢小觑了他。
想着,庄敬航直起身子,拿了笔洗中的水照了照自己,瞧见一个模糊的疲惫的影子,又将笔洗重重放下,看着水花溅了出来,伸手按了按脸上伤疤,转身要去里间榻上蓄jīng养锐。
“少爷,老爷唤你。”芝盖进来唤道。
庄敬航的脚步停住,冷笑一声,心想庄大老爷在他面前,定比在庄政航面前有底气得多。
91香糙薜荔
不说庄敬航心里如何算计,只说庄大老爷,自那日被庄政航训了一通,许是赌口气,又或者当真自省了,每日也抽出一些空子叫了庄敬航与庄采瑛两个去书房说话,只撇下庄政航一人不理睬。
庄政航早过了吃庄敬航醋的年纪,也不搭理庄大老爷;庄敬航被打之后第二日才发起烧来,病好之后就三不五时地被庄大老爷抓到莫须有的错处骂一通,心里深深地觉察到父子之间的隔阂,外面却依旧叫人看不出心思;只庄采瑛天真地以为庄大老爷回心转意了,又似先前那般缠着庄大老爷撒娇,庄大老爷听她告了红娇几回状,好声安慰了她几句,又有庄老夫人叫祝嬷嬷去呵斥了红娇,让红娇收敛一些后,庄采瑛也只当是庄大老爷护着她,倒是比先前活泼了一些。
大房里如此,二房也不平静,听说哥哥张老爷升任正四品给事中,庄二夫人更是雀跃非常,一时又说原先庄淑娴住的院子太偏远,只叫张老爷父子住进去,张夫人并两位表姑娘,住到姚氏园子里。
姚氏直说庄敏航也在园子里住着,不便宜。庄大夫人便回她说园子那样宽大,又独门独院的,且舅妈一起住进去,哪里用避忌那样多。
姚氏无法,去跟庄敏航说,庄敏航思量一番,心想他舅舅在京中并无多少人脉,大抵是要在庄家小住一些时日,借了庄家人脉与京中官员相熟,待到明年开chūn才会搬到新宅子去,于是劝了姚氏两句,叫她且听了庄二夫人的。
一日,庙里来了婆子替太姨娘们给庄老夫人请安。
那婆子笑道:“也不知道怎么就合了眼缘,狄夫人来庙里斋戒,瞧见三姑娘,就认了三姑娘做gān女儿,如今狄夫人喜欢三姑娘喜欢得了不得,瞧见三姑娘还穿着单衣,就送了她两件衣裳。”
简妍恰也在庄老夫人屋子里,听了这话,眼皮子不禁一跳。
庄老夫人问:“是哪个狄夫人?”
那婆子道:“就是城北狄学士府的夫人。”
简妍道:“是燕府的五姑奶奶吧?狄夫人不该去自家家庙里头斋戒么?怎就去了咱们供养太姨娘的庙里?”
那婆子先连声说是,之后道:“三姑娘人勤勉,两位太姨娘并庙里的师父瞧着她每日很是诚心替大夫人念经,都劝着她不要累坏了身子。后头狄家家庙的师父来这边来往,那师父也很是喜欢三姑娘,三姑娘就时常去那边庙里头寻了师父宣经解惑。
庄老夫人当即面有不快,待那婆子下去后,就道:“我是知道你送了大氅给三丫头的,如今倒好,她只对旁人说没有厚衣裳,倒像是我们刻薄她一般。”
简妍笑道:“许是她觉得在庙里要刻苦一些,于是并未穿吧。”
庄老夫人冷笑道:“只怕那位狄夫人送的,她立时就穿上了。本是为了她的颜面,只与旁人说她是去庙里给王氏念经的,如今倒好,她蹬鼻子上脸,一显得自己孝顺,二叫人以为咱们府上不仁,连个姑娘也容不下。那看着她的婆子最该打,这才几日,就叫三丫头收买,万事由着她去了。”
简妍心想大约她送过去的大氅也叫庄采芹当了去贿赂婆子姑子了,不然,狄家的姑子如何会领着她去跟狄夫人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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