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政航不屑地哼了一声,暗道安如梦莫非身子骨不好,不时就要杜鹃啼血?因又想难不成是安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怎会将血弄到这地方,想着,凑近呵了口气,chuáng柱子隐约现出“泮水”两字,其他的地方被涂抹掉,也看不出是什么字。
正想着,这间屋子外头就有人给祝嬷嬷问好,庄敬航听到声音,忙也赶了出来。
祝嬷嬷笑道:“姑奶奶知道这边的屋子要留给三少爷成亲用,就叫人将屋子里的chuáng劈了烧掉。原是安姑娘睡过的chuáng,安姑娘素来有怪癖,老夫人听了,就说随着姑奶奶吧。”
庄敬航笑道:“嬷嬷叫人来说一声就是,何必自己个过来。”说着,就叫人不用费力将chuáng搬出去,在屋子里就劈开木chuáng。
祝嬷嬷四下里看了看,道:“回头将chuáng、案几都烧了吧。”
庄敬航答应了一声,又送了祝嬷嬷出去,心里越发生疑,心想这事果然古怪,一边看着叫人将chuáng劈了,一边去想chuáng上的“泮水”两字,疑心这是安如梦跟庄政航不轨的暗号,自觉又抓到了安如梦的什么把柄,就颇有些得意地向前头书房去,半路上,听到胡姨娘与小丫头拌嘴的声音,瞬时想到“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暗道安如梦那样喜gān净的人,哪里会在自己chuáng头用血写字,那字定是旁人写的。又想那人指不定就是庄采芹自己,不然庄采芹骤然传出身染恶疾,也太过蹊跷诡异了。依着庄采芹的xing子,她得知自己要嫁给方家那不成器的东西必然是要闹一场的,想来定是她闹了之后,惹着庄老夫人了,才会“染上恶疾”。
想着,忙又向后头院子去,瞧见满屋子里旧家具一样也没留下,已经全被劈开,借口指示下人去拉了这碎木头烧掉,庄敬航故作随意地望了眼碎掉的椅子下,瞧见椅子底下也有不少抓痕,心想指不定“身染恶疾”的庄采芹先前就是被关在这院子里头的。
第二日假作要去庙里再给庄大夫人上香,庄敬航就去了庄家供养两位太姨娘的庙里,在那庙里试探寻找了一日,也寻不着庄采芹的一丝踪影,恰遇到又儿,又儿只当庄敬航是来接她回去的,忙道:“三少爷,你总算来了。”
庄敬航愣了一会子才认出是又儿,于是问:“你可还好?我瞧着你比先前瘦多了。”
又儿勉qiáng笑笑,暗道在这庵堂里吃斋念佛,哪里会不瘦。
庄敬航问:“三姑娘呢?听说她身染恶疾,她可还在这里?”
又儿笑道:“三姑娘早走了。”
庄敬航道:“她何时走的?可是府上来人接的?”
又儿见庄敬航问的古怪,只笑而不答。
庄敬航又追问一回,又儿道:“三少爷答应将奴婢接回去,奴婢才说。”
庄敬航笑道:“那自是当然,我来就是要跟你说我快成亲了,成亲之后就将你接回去。”
又儿心中大喜,忙道:“三姑娘来了后就跟奴婢要好,奴婢帮了三姑娘几次。后头侯府太夫人出殡,三姑娘那边的婆子说三姑娘不见了。自那之后,就再没瞧见三姑娘了。”
庄敬航想想就知道又儿帮了庄采芹什么,随口答应回头接了又儿回去,就自己个往城中赶。
庄敬航自觉发现了庄家的yīn私,回了府中后,一面屡败屡试地去讨好庄二老爷,一面去回忆庄太夫人出殡回来,自己莫名其妙地挨了庄大老爷的鞭笞。倏地又想起那日庄政航是早早一个人回府的,后头庄采芹的丫头秋棠就随着庄老夫人了,想着越发断定庄采芹之事,与庄政航有关。
心里料定此事,就叫人将平绣唤了过来,瞧着平绣老老实实模样,庄敬航不屑地哼了一声。
平绣笑道:“三少爷大喜的日子越发近了,我也帮着准备桌椅屏风呢,不知三少爷叫我来,所为何事?”
庄敬航笑道:“姨娘,上回子那事我越想越觉得蹊跷。”
平绣笑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想来三少爷聪慧过人,一会子就会想名明白。”
庄敬航道:“姨娘过奖了,这事我如今才明白。姨娘细心的很,上回子如何旁人都拦在花园外头,就只放了胡姨娘一个进去?”
平绣心跳了一下,叹道:“胡姨娘素来是瞧见便宜就要去捡的主,不知怎地就叫她听到了风声,我后头试探了她,仿佛是胡姨娘存心要去敲诈二少爷,于是早早地过去等着呢。”
庄敬航笑道:“姨娘既然这么说,我也就这么听着。只是倘若这会子姨娘再疏忽了,那我就也不念旧qíng,就将姨娘偷窃老祖宗东西的事宣扬出来。”
平绣心跳得越发厉害的,望着庄敬航受得颧骨高耸的脸,暗想这会子的事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这会子少爷叫我做什么?”
庄敬航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件事要摆脱姨娘去说给胡姨娘听。”
平绣qiáng撑着笑做出洗耳恭听模样。
庄敬航道:“姨娘去跟胡姨娘说,就说三姑娘没了。”
平绣一愣,忙道:“三少爷怎说这话?”
庄敬航笑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归胡姨娘瞧不见三姑娘,姨娘就去跟胡姨娘说三姑娘死了就是。就说,三姑娘不愿意嫁给方家那猥琐小人,奋力抗婚,老祖宗一怒之下,就叫人打了三姑娘,后头将三姑娘关押在原先姑奶奶住的院子里,后头三姑娘死了,就将她拖到城外乱葬岗埋了。跟胡姨娘说关三姑娘、埋三姑娘的,都是二哥,叫她寻了二哥报仇去。”
平绣脸色一下子煞白,吞吞吐吐道:“三少爷,只这么几句,胡姨娘她……”
庄敬航镇定地笑道:“平姨娘虽不是口舌伶俐的人,但素来就有个忠厚的名。且胡姨娘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平姨娘添油加醋,将三姑娘如何凄惨说给胡姨娘听,她哪有不信的道理?你只叫胡姨娘自己想想太夫人去后府上有何奇怪的地方,她心里先有了疑心,再叫她自己去问问素来与她要好的二少夫人,但看那心善的二少夫人如何跟她说话。”
平绣心跳如雷,勉qiáng笑着劝道:“三少爷的好日子眼看就到了,胡姨娘素来多事,若是叫她闹出什么笑话来,岂不触了三少爷的霉头?”
庄敬航笑道:“多谢姨娘替我顾虑这事,只是我素来只信事在人为,不信那好运歹运。再则,此事与我有何相gān?姨娘只管说自己听老祖宗那边的妈妈们说起,才知道这事的。难不成,姨娘还想跟胡姨娘说是我跟你说的不成?”
平绣屏气笑道:“自然不会,我是盼着三少爷好的。”
庄政航哧哧地笑了,“姨娘若当真如此才好。我再指点姨娘一些,姨娘只管去寻了前头从三姑娘那边出去的秋杜、chūn柳,想来她们走,三姑娘也给了她们什么做念想,姨娘去寻来,然后弄上一些血jiāo给胡姨娘,这般,胡姨娘才会更深信不疑。”
平绣听了这话,对着笑又劝道:“这么着叫胡姨娘去跟二少爷闹,三少爷也得不了好,何必呢?不如一家子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吧。”
“闹?”庄敬航一挑眉毛,嗤笑道:“原先老夫人说三姑娘得了恶疾,胡姨娘可是闹着要去陪着照料三姑娘的,又埋怨老祖宗将这事宣扬出去,害得三姑娘日后不好再说亲。那边二嫂子跟胡姨娘说这是为了骗方家,胡姨娘才安生下来。你如今去说说,跟胡姨娘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付不了大的,那小的才丁点大,难不成也对付不了?我这边只管着等消息,若是没传出那小的有什么事,姨娘就等着自己东窗事发吧。”
平绣如坠冰窟,不敢再看庄敬航,暗道自己原先也疑惑过庄敬航如何就悔改了,如今瞧着,庄敬航是彻底疯了,心里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一家人了。
平绣qiáng撑着笑脸心乱如麻地从庄敬航那边回来,又去小王氏那边伺候着,回头瞧见胡姨娘兴冲冲地拿了一串钱要躲着小王氏去与人赌博,要唤住她,随即又住了口,心里盘算一番,暗道这次若是再不叫庄敬航成事,只怕庄敬航就当真要揭了她的老底了。
忐忐忑忑一夜,平绣总也拿不定主意,恰第二日小王氏舅舅、舅妈来打秋风,顺道送了一些野味过来,小王氏便叫平绣领着小丫头去给后头送去。
平绣去了,恰瞧见庄老夫人与九斤一老一小躺在榻上歇息,那九斤一身奶膘,比之初生时足足重了一半,一张脸光光滑滑,跟庄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凑在一块,更显得幼嫩。
锁绣见平绣探头看,就悄声笑道:“那边少夫人有些着凉,老夫人就将小妞妞抱过来了。”
锁绣笑笑,见东西jiāo接好了,人又恍恍惚惚地回了前头。
待到了前头,却又见chūn晖来寻她,chūn晖笑道:“恭喜恭喜,三少爷瞧上姨娘家哥哥嫂子了,要了他们去三少爷房里做管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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