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吃块糕点,是安南那边送进来的。”太皇太后右手拿起一块糕点便递到小安王嘴边。
闻着便是香甜无比,小安王刚要张口,忽然看到台下万太妃的眼神,忽地扭了下头。“不,不吃。”
“怎地,不喜这蜜枣味的,那还有桂花味的。”太皇太后看着这小童天真幼稚的模样,心里便是一阵欢喜。
“不吃,会死。”小安王自小便被万太妃养在深宫,以身子弱养病为借口,轻易都不带出来请安。又怕这个非亲生子太聪明了会不好控制,因此一直不让他接触过多的人,于是便养成了这副xing子。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和万太妃皆是一惊,李天照皱皱眉头,呵斥道。“混帐,这是安南的特产,安南人都吃得,你怎就吃不得!”
小安王见李天照发火,立马抽鼻子哭了起来,万太妃又惊又怕。“请太皇太后恕罪,是臣妾教导无方。”
太皇太后的脸色慢慢好转,笑笑说到:“此等小事,一个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快起来吧,大好日子别因为哀家扫了你们的兴。”
说完又哄起来小安王,众人这才纷纷回席,一时间又重归到那其乐融融的景象。
小安王犹自啜泣着,太皇太后没提放他回去,万太妃也只能眼珠不错地盯着,不敢造次。
万太妃看眼珠似的看着小安王,太皇太后想轻笑一声,却又没了心qíng。转头看着这个酷似庆元帝的小皇孙,一时间是百感jiāo集,左手又紧了紧。
“不吃,会死。”小安王的话又回dàng在耳边,太皇太后长出一口气,随即笑着伸手左手,为小皇孙擦起眼泪。
太皇太后边擦边说:“莫哭了,看你,男子汉大丈夫的,赶明儿皇祖母带你去放风筝。”说到放风筝时,太皇太后的手顿了顿,想起年幼时的庆元帝最喜放风筝。
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太皇太后收回了手,小安王也不哭了。吩咐小安王回到万太妃左右后,皇家酒宴接着进行下去,不多时,太皇太后首先称身体不适便离席,万太妃也带着小安王早早回去。那qiáng大帝国的最高地位者,有些步履蹒跚,虽有宫女扶着,却也好似不支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金子银子已经三岁了,眼看着再过一年便可请了先生来教学了,两个小淘气蛋已是满府上下的鬼jīng灵了。
这日,银子急匆匆地跑进了易轻寒的书房,用屁股撞开了门,便呼哧呼哧地冲着他喊到:“爹,妹妹不好了,爹,快去看看。”
易轻寒听了猛地抬头,大步跟着银子走到两个小家伙的屋子。
屋内无人,只有金子躺在chuáng上哼哼唧唧。“爹,爹,咳咳,女儿浑身不舒服。”
易轻寒几步走上前,看了看后,神色略微放松下来。
“爹,女儿浑身懒怠地,没力气。”金子见易轻寒不见慌张,又把戏做足,无力地垂着眼皮儿。
易轻寒没好气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喝茶,眼皮儿也不抬,不屑地说:“都是大人了,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坦率点儿,除了桂花糖,想要什么便说吧。”
金子一咕噜便爬了起来,下chuáng揽住易轻寒的胳膊,腆着脸说:“爹,就想吃桂花糖嘛。”
“没得商量。”易轻寒撂下这句话便出了屋子,走到屋门处不自觉地抿起嘴唇,留下两个小家伙沮丧着脸。
101、第一百零一章yīn差阳错
自从一年多前的那日饮宴后,太皇太后与小安王便同时病了。
太皇太后是思虑过度忧思成病,小安王却是不知何病状,几个月后,便一命呜呼,太皇太后也好似脱了层皮一般,身子又垮了一些。
齐王已败,尤老将军得胜返朝,万笃和万太妃愈发地谨慎小心,太皇太后想要下手还一时找不到机会,直到这日,万笃被召进宫面见李天照。
“万指挥使请起,朕今日召你进宫,为的是一件,恩,要私下里去办的事。”李天照已经学会了圆滑,再不是那个什么心思都在表露在脸上的少年了。
“只要能为万岁分忧,下官万死不辞。”自从小安王夭折后,万笃与万太妃便似没了魂的人,处处示弱求好,只盼着能留下一条命。
万家在朝中也有一定根基,太皇太后和李天照就算有心,也是要有正当且充分的理由才能动手的。
“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此事要私下里,由万指挥使你亲自去办,朕才安心。”李天照打着官腔,看着跪在面前的万笃,仔细思索着太皇太后那几句话。
“尤老将军破城之时,齐王府里的人,不论是王妃还是歌姬尽皆自戕,但却并未找到齐王的尸身,朕得知,那个逆贼逃到了东瀛,朕便派你走一趟,将那逆贼捉拿回来,如事出紧急,也可就地正法。”李天照语气里满是杀伐果决,昔日里在废弃的宫殿里藏玩的那个少年,俨然已成了执掌整个帝国的qiáng者。
万笃偷眼看向李天照,微眯了眯眼,上意难测,可以说是对自己投成的考验,也可以说是一个陷阱。万笃眉头抽搐,忙跪下领旨,心里苦笑一声,即便是陷阱,自己又怎么敢不听从命令呢。
同样身不由己的还有易轻寒,这日,刚刚回府的他便被一双儿女抱着大腿缠住了。
“爹,你娘子又出门了。”金子与易轻寒亲近些,蓝语思禁止府里出现她最喜欢吃桂花糖,因此近些日子是憋了一股子气呢。
“你娘去了何处?”易轻寒微微皱眉,心里又是一阵不高兴。
“是一个白脸爷爷来接走的,娘说是进宫了。”银子跟蓝语思亲些,白了一眼妹妹,一五一十地跟易轻寒汇报着。
易轻寒怒火中烧,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却不能表露出来,安抚了两个小家伙,这才骑马出了门。太皇太后三不五时地传蓝语思进宫,易轻寒起初还未太在意,最近却是越来越觉得有些诡异,通过自己在宫中的耳目探知,原来每次李天照都会出现。
男人间互相了解,易轻寒怎能忍得下去,谎称自己夫人病重挡了几次,李天照便趁着他在东厂里的时候才来传召。
此时,这个男人冷静了下来,重新衡量了一下事态,想想两个孩子,眼里不仅闪出一丝杀意。他半生都在悬崖边行走,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直到遇到蓝语思,又有了两个宝贝似的孩子,他做何事便都要三思了。
通传后,不多时,李天照便宣易轻寒到了御书房。易轻寒走进屋子,淡淡的龙涎香隐隐约约,李天照正站在案前提笔注视着纸面。
易轻寒不卑不亢地见了礼,这才退到一旁,等着李天照说话。
往昔那个被自己保护的少年,已然成了下一个自己,易轻寒感受得到。
“蓝儿姐姐回府了,皇祖母最近总是睡不踏实,就是想找个人来说说话,易千户这就不放心了,还特特地赶来。”李天照落笔chuī墨,似乎很满意自己桌上的作品,抬头笑着说,仿佛才看到易轻寒一般。
“万岁说笑了,臣是来汇报的,东厂百户郑通确实与齐王有过联系,还请万岁示下,如何处置。”易轻寒说完便挺直了腰板,心中仍旧有些怨气。
“此事朕会处置了他,还有一件事,需要易千户来替朕办好。”李天照仿佛并不在意那个齐王余党。“朕已派万笃去东瀛,明面上是捉拿齐王,暗里是给你做事方便。在外面,将他……我是不想再看到他,如若顺利的话,易千户回来便可亮明身份,执掌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从此光明正大地与蓝儿姐姐……”
李天照说到此处,仍旧有些不甘心的样子,易轻寒看在眼里,捕捉到那丝言不由衷。
“臣遵旨。”易轻寒心里有数,表面上仍旧谦恭着。
走出御书房,看到门口站着的刘大意,两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杀意。
匆匆回到府上,蓝语思果然已同两个小人玩闹起来。易轻寒轻轻走过去,将妻儿揽在怀里,看着金子手里的布老虎发呆。
“爹,爹。”金子惯会察言观色,看着易轻寒似乎有些心事,便张口说到。
“金子乖,喜欢布老虎吗?”易轻寒伸手摸摸她的头,将下颌靠在蓝语思肩头,问女儿。
“喜欢。”脆生生的声音,一脸孩子气。既然做了他的妻子,做了他的儿女,易轻寒便不会允许他们跟着受苦。
“金子喜欢什么,都放到一起,爹爹要带着你们去一个地方,恩,住一段时日。”易轻寒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蓝语思猛地回头,看到易轻寒眼色,又镇定下来。易轻寒已经做了两年的准备,这事她也是知道的,一家人终究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只待合适的时机。想起李天照,蓝语思不禁有一丝担忧,三不五时地进宫,总是有各种理由来召见自己,虽已尽量躲避,却也是无可奈何,只盼着能早些脱身。所幸李天照并不为难自己,就连见面都是在空旷之处说些之前一同逃难之事,并无一丝逾越,蓝语思倒也不好如何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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