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同他一起走,一是有个伴,二也是存了私心的,若是日后他能登上大宝,对易轻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一路上听了珠子的讲述,原来他是庆元帝端妃的儿子,端妃当年怀了身孕,在生产当日难产而死,孩子也是不幸夭折。人们都以为那孩子真的死了,却不想是被宫人们偷偷养了下来。蓝语思知道,这珠子当是庆元帝唯一的孩子了。此时看着珠子那纯纯的笑,蓝语思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你在这儿等我,姐姐去去就回。”纵是再舍不得,蓝语思也得将这件易轻寒亲自挑选送自己的衣衫当掉,换些银钱过活。
珠子看着蓝语思远去的背影,不自觉地觉得心安,收回目光,缩在墙角里等着。
街口嘈杂声四起,珠子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群人吸引了过去。
“走过路过您别错过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手里不方便的您捧个人场嘞嘿。”一个袒胸露rǔ的络腮胡子正拿着锣吆喝着,底气十足地说:“咱大力牛走南闯北,凭的就是这祖传灵药。看着没,人往这大石板下面一躺,一锤下去保准吐血,但用了咱大力牛的祖传灵药,就没事,拍拍屁股还能继续蹦跶。”
“呦,你那大石板和锤子是假的吧,不然你咋就敢说这话。”
“就是,那就再状如牛吧,那要真是铁锤,一下下去,肠子都打出来,啥药这么灵。”围观的群众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大力牛急了,仿佛被冤枉般,涨红着脸对着四周的群众说:“我大力牛一言九鼎,谁来试试,就躺在这石板子底下,接上一锤,打伤了我给用上我家祖传灵药,还附赠一两银子,谁敢!”
围观的群众虽说怀疑,但也不敢贸然上前一试。
“哎呦,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jī没喂呢。”
“是是,我店里还没有照看呢,走了走了。”站在前头的几个群众趁机往回退去,生怕被点中似的。
大力牛神气地笑着,看着众人,仿佛找回了自尊心。
“我来试试吧,当真一两!”一个gān瘦的三十岁上下年纪的男人走了出来,抱着膀子歪着头看着大力牛,粗布衣衫不合身,空空dàngdàng地挂在那竹竿子似的身子上。
大力牛貌似并不惊讶,但还是轻蔑地说:“这位老兄你可想好了,大伙可都看着呢,我这药是灵验的,可也免不了受那皮ròu之苦,你可受得了?”
“不怕不怕,一两银子呢,砸得砸得。”那gān瘦男人说着便爬上了台子,两旁的人将一块石板子放上去,那男人立马皱了皱眉头,大呼好重。
周围群众倒吸了一口气,只见大力牛同伴的锤子一下去,那gān瘦男人立马嘴角流血,竟是四肢瘫软了下去,动弹不得。
周围人jiāo头接耳,互相拉扯着往前看,那男人早已被人抬了下去,放到角落里的一张毡子上。大力牛神气地对着四周一抱拳,说到:“我大力牛绝不食言。”说完便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两枚,就着水给那男人服下,末了又调制了一碗药汤灌了进去。
“如何?这是一两银子,就在那儿了,老兄自己去拿吧。”大力牛对着那gān瘦男人说,用眼风一扫不远处地上摆着的一两银子。
gān瘦男人咧着嘴□一声,竟慢慢爬向那银子,全不似初时那一动不动犹如死人般的样子。
周围人群一阵唏嘘,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莫说一个gān瘦的人,就算是大力牛躺在石板下,被这一锤下去,恐怕都要躺上个三五月,但这男人服了人家的灵药,竟然能缓缓爬动了,不可谓不奇,有人便开始犹豫着要买上一瓶在家里备着了。
“我也试试,我也试试,是一两银子吗?”一直站在人群中的珠子挤了出来,在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下有些怯怯地,却还是坚持着。一两银子,有了这一两银子,自己和姐姐就不用饿肚子了,就可以住店了,就不必在清晨被冻醒了。
众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和愣在当场的大力牛。
“小鬼,这可不是好玩的,快回家吧,别捣乱。”大力牛回过神来,瞪着眼睛对着珠子大喝。
“我,我不是玩儿,我再也不玩儿了,我只是需要银子。”珠子的头更低了,声音细小下去,但还是站在当中不肯离去。不能再让姐姐挨饿了,自己是个男子汉,要赚钱。
“哎呦,这还不到十五呢吧,别伤着了。”有人嘀咕着。
“我十六了,我是大人了。”珠子倔qiáng地抬起头,看着周围的男女老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算了,那药怕是不灵的,你看……”周围人群又有人嘀咕起来。大力牛恨得直咬牙,若是不让这少年试上一试,大家伙恐怕都会觉得自己的药不灵验,不敢让这少年接上一锤。可若是真让这少年接上一锤,众目睽睽之下又来不及给他嘴里塞上一个血包,难不成还真把他打成残废?那可说不定就要惹上官非了。
大力牛满脑子官司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那gān瘦的男人,那男人眼里也是一阵慌乱,没了主意。两人合作已有多年,骗药骗钱的还从未失手,未想今日被这小鬼头搅了局,两个老千都没了主意。
“快点吧,我不怕的。”珠子qiáng忍着心里的恐惧,自顾自爬上那台子,要趁着蓝语思回来之前把这钱挣到手,不然姐姐肯定不会允的。大不了像那瘦伯伯一样,虽然被打得吐了血,但吃了药便会无事,受点苦受点伤不怕的,自己是个男子汉了,不能让姐姐饿到,珠子闭上眼睛想到。
珠子躺在台子上,浑身发起抖来,之前想得很好,但一旦躺上这台子,还是止不住地害怕起来。稚嫩的少年觉得自己长大了,但还差得远,那大石板往自己身上一放,便如千斤重将自己死死压住,呼吸不得。
“啊!”珠子涨红了脸,痛苦地叫了出来。
“小鬼,如何?滚回家去吧。”大力牛料到珠子不堪承受,准备将石板撤下去。
“不,来吧。”珠子想着那香喷喷的包子,和蓝语思的脸,坚持着。
大力牛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举起大锤却不敢落下去,只想着石板下的少年快快被压昏过去,自己就有台阶下了。
那gān瘦男人偷偷将嘴里的血包袋子吐掉,突然眼睛一亮,看着珠子腰际垂下来的玉佩。玉质晶莹剔透,就算是自己这个不曾见过好东西的粗人都知道那件物事价值不菲。眼看着那少年涨红了脸,眼看着大力牛已经没了耐心,gān瘦男人冲了过去,抱住那少年大叫着把石板撤去。
终于有了台阶,大力牛心想还是这个伙伴有心计,怎刚才未曾想到呢。
“孩子,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听伯伯的话,这银子你拿着,咱可不试了,听话。”gān瘦男人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将那一两银子塞到珠子手里,哭着伸手抚在他背上为其顺气。
珠子快要被压昏了,脑袋蒙蒙的只看到那gān瘦男人一张焦急的脸,说不出话来。
“让开,让开!”蓝语思遍寻不见,看到街角处有人围观,便挤进来看个究竟。一看正是珠子躺在一个gān瘦男人的怀里,一时心急便推开众人,将珠子抢到自己怀里,怒目而视地看着大力牛等人。
“这位夫人,可不管我们的事,是你家小相公自己个儿要来的,我可没动他一分一毫。”大力牛连忙像个小孩子似的往后躲,其他人也收拾了东西匆匆离去,生怕围观得久了,引来官府的人便说不清了。
蓝语思确定了珠子只是被压得有些回不过血来,并无大碍,这才恨恨地看着周围人群,将珠子扶到路边,轻轻为其揉着肚子。那gān瘦男人看蓝语思的衣着,也不似有钱人家的,心头便疑惑起来。之前以为这珠子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小少爷,想着出手一救说不定待其家人来了之后便可得些银钱,但看蓝语思的打扮,心里便凉了一大半。索xing救也救了,那gān瘦男人便跟着两人来到路边坐好。
“你是?”蓝语思警惕地看着这个gān瘦的男人。
“我叫刘大意,也是穷苦人家的,不能看着这孩子吃亏,就算再险也得救,换了谁都不能袖手旁观的。”刘大意嬉笑着说,说得轻松却是一直观察着蓝语思的表qíng。
“我们,没钱答谢您。”不知为何,蓝语思总觉得这刘大意不怀好意。
“无妨,我不求答谢,谁见了都不能袖手旁观的。”刘大意怀疑蓝语思在试探自己,因此说得大义凛然。
“那,我们姐弟俩便告辞了。”蓝语思总觉得这人的眼神让人浑身不舒服,便站起身深鞠一躬,牵着珠子的手向街另一边走去。
“姐姐,不如让他跟着我们吧,他也是穷苦人。”珠子对蓝语思说,小小的声音还是逃不过刘大意的耳朵,常年偷盗练就的一双好耳朵,惯会听住户家中是否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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