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略微差异,待侧头细看李天照神色时,好皇孙已经恢复自若,撒娇着要看稀罕物。
一个宫女托着托盘,缓缓走了过来,托盘上是一个硕大的盒子。宫女轻抬锁扣,掀开盒盖时,入目便是一排十个大小依次增大的珍珠。即使是在日里,仍能感觉得到这隐隐的光芒。
珍珠并不稀奇,放眼庆元朝皇宫里,莫说是十个,就算是十万个珍珠,都是凑得出来的。这盒珍珠稀罕就稀罕在,每颗珍珠的色泽都是已环形状分布的,每圈都是一种颜色。在日光的照she下,发出赤橙huáng绿蓝靛紫的光,颗颗如此。
据传说,那蜗居岛国的边民便靠着捕鱼打猎为生,茫茫大海,唯有几百年一遇的母蚌才会育出如此天地通灵之物。十颗,怕是不止几百年的积攒。
“皇祖母真是大方,竟是要赏赐给蓝儿的。”李天照脸色一顿,忙又说到:“蓝儿姐姐真是好福气,得皇祖母青眼。”
听到这句‘蓝儿’,皇太后脸上笑容一滞,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一方面是因为李天照那随口的称呼,一方面是因为没想过要将这十颗全部赏给蓝语思,但被李天照这么一说,倒有些下不来台。
蓝语思的心一顿,抬眼看向李天照的目光,瞬间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再用余光扫了眼皇太后,头便嗡的一声响,大叫不妙。
“民女不敢受,皇太后这是折杀民女了,这等宝物到了民女手里便是bào殄天物了,还请皇太后收回。”蓝语思也看出皇太后自是舍不得的,便说到。
皇太后心里一松,随即盯着李天照看了一眼,接着说:“谁说你bào殄天物!哀家说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
蓝语思仍旧推拒着,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皇太后满意地笑笑,说到:“这孩子甚是执拗,那便收一颗吧,哀家赏你的,不可推辞。”
蓝语思见皇太后是诚心要赏,便也就跪下谢恩。
李天照腻在皇太后身边,一直有意无意地用眼角余光看着蓝语思。
又说笑了一阵,皇太后垂垂眼皮儿说到:“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易夫人自去出宫回府吧,哀家要睡一会儿再起。照儿,留下陪陪皇祖母。”
自有宫女引着蓝语思出宫,李天照qiáng忍着没去看她的背影,腻在皇太后身边说笑着。
再不是那个懵懂少年,自从回宫后,熟悉的‘伯伯们’都不见了,他问了许多人,没有人能告诉他。李天照仿佛一夜间长大了许多,想起当日被硬推出宫墙的时候,不禁泪湿了枕。他想保护那些伯伯们,但他还没有能力,如今蓝语思又不在身边,无人可以依靠,只能自己承受。
那个印象模糊的父皇,虽然对自己很是关心,然而,他总觉得,这个父皇保护不了自己。他身后那个美人的眼睛,总是如毒钉般嵌在自己身上。
他想变得如易轻寒般qiáng大,可以不必惧怕那个美人娘娘,可以保护那些伯伯们,可以保护她。
可如今,他只能依偎在皇祖母身边。
蓝语思坐着车轿走在回府途中,摩挲着手中的珍珠,虽说不是最大的,但也有半个手掌般大小。
正把玩着,突然轿子一震,身子一歪珍珠顺着轿帘滚落到轿外。
“停!停!”蓝语思慌忙间大喊,随即不顾车轿未停稳,便掀起轿帘。
掀起轿帘,轿外一片喧哗,忙忙乱乱的人越聚越多。那车剧烈晃动着,那马似乎受了惊吓,嘶鸣着配合众人的惊叫声。
蓝语思行动不稳,眼看着便要跌出轿外,忽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夫人小心。”蓝语思抬眼看去,很是眼熟。
“夫人小心,小生失礼了。”那人松手后,恭顺地低眼立在一旁。
“我的珍珠。”蓝语思想起这人正是路上遇到的落魄举子唐铎,来不及细想他怎地到了京城,便叫车夫去找那珍珠。
唐铎愣了愣,随即也在地上看着。匆匆走了几步,从人群脚下捡起那枚珍珠后,又恭敬地将它递到蓝语思手上。“夫人,可是这枚珍珠。”
“是,是,多谢了。”这可是御赐之物,蓝语思格外珍惜。拿到手上后正要感谢唐铎,便听众人惊呼的声音,接着便见路边酒肆二楼窗子里窜出火星子。
话说方才是因为这家酒肆二楼传来叫骂声,接着还有酒坛子碗碟飞出,砸到了楼下的行人,这才使得马儿受惊。此时楼上却是愈演愈烈,竟燃起了火。围观的人是越聚越多,皆抬头看着热闹。受伤的行人已经被抬到了一旁,扶着去找医馆的大夫来。
“夫人,请回车上吧,小的将马车赶得远一些,这人多杂乱,莫惊了夫人。”车夫说到,蓝语思虽然想看热闹,但也知道人多时麻烦就多,于是想着谢过了唐铎便乘车离开。
蓝语思正要开口,忽听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一具貌似烧焦的尸体从那窜着火星的二楼斜飞出来,竟似要落在蓝语思所乘坐的马车前面。车夫赶忙勒住缰绳,以防马被惊到。
按照常理,即使勒住缰绳也不一定能控制住局面,然而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根凳子腿儿,直直砸向那具焦尸。被这力道砸中后,焦尸改变了方向,在远处落了下来。
焦尸落地周围的民众又是一阵惊呼,不少人看了一眼便握住嘴巴作势要呕出来,车夫也急忙赶车离开,蓝语思来不及说话,不经意抬头看去,只见对面一家民居里,一个熟悉的背影。待其再看时,却是没有人影。
蓝语思回府之后便听易安说,易轻寒今日要晚些回府,于是自顾自吃了晚饭后便去沐浴。透过蒙蒙水雾看着前面,回想起日里皇太后的每一句话,细细在心里思索。
能做到皇太后的人,绝不是简单得如她今日表现出来的那般,李天照虽极力掩饰,但还是让皇太后有所觉察。
蓝语思不是没有怀疑,然而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况且还有之前一起经历磨难的qíng分在,所以她总是一厢qíng愿地以为所有都是李天照孩子心xing罢了。
但是今日下来,蓝语思却清楚地感觉到李天照的qíng意,虽然只是个萌芽,但若处理不好的话也是很麻烦的。以后还是要多避着些的好,蓝语思不安起来,急切地想与易轻寒说出自己的感觉,然而他还未归,只能静静等着。
热气缭绕,蓝语思有些头晕,朦朦胧胧间忽觉一人进了净房。
随烟应是在外守着的,蓝语思总觉这声音不似随烟的,便问到:“随烟,是你吗?”
没有回答,那脚步声仍旧越来越近,蓝语思今日沐浴时特意叫随烟在外伺候,自己静静想想事qíng。
“是何人!”蓝语思有些不安,两手扶着桶沿儿问到。
“我。”易轻寒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不似平时那般温柔模样。
“相公,你回来了。”蓝语思一颗心落了地,又坐回浴桶里。“今日去了何处,怎回的这么晚。”
“你又去了何处。”易轻寒板着脸站在浴桶前,皱着眉头问。
蓝语思突然有些委屈,自从两人有了亲密接触之后,他从不曾这般冷脸过。本想开口与他说李天照一事,此刻也没了心思,只扁着嘴不说话。
易轻寒见她这般模样,更是气恼,天知道当那具焦尸冲向马车的时候,他是有多害怕,若是马被惊到狂奔起来,车上的她定要受伤。
自己每日里设计陷害别人,到头来若是最心爱的女人被牵连了,他可就连撞头的心都有了。
“怎不说话,今日进宫了?”易轻寒问到,皇太后也是时常召了自己进宫,并提前说明要在今日召见自己的夫人,因此易轻寒并不觉得诧异。
“是。”蓝语思低了头,有些抵触qíng绪。
易轻寒本想妥协,但想到日后若是她还这般莽撞,便还会有危险,于是硬起心肠说到:“左右一颗珠子,也值当你不顾身子!丢了又如何?你若喜欢的话库房里满满当当一箱子,都是你的。”
“你怎知道……”蓝语思想了想,车夫定是不敢告知易轻寒的,不论是不是事出有因,都是他的失职,如果易轻寒知道了,那便是当时在现场看到的。
“洗好了吗?洗好了便穿上衣衫说话。”易轻寒终是说不出严厉的话,便拿起屏风上的衣衫,作势要给蓝语思穿。
“我自己来,自己……”蓝语思抬眼瞄了易轻寒的脸,见他满面yīn云,便乖乖地任其摆布。
易轻寒忍着不发火,为她穿好衣衫后,将蓝语思抱回卧房塞到被窝里,这才站在chuáng前问到:“你知道今日有多凶险吗?若是那马惊到了没命地跑,你在车上可还能全身而退!”
“我知道,但那珍珠……”蓝语思委屈地说。
“珍珠又如何?你也见多了宝物,怎还像是从前那般眼……”易轻寒本想说眼浅,但看到蓝语思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便住了口,谁知她倒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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