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太太立时转变了态度,放软了身段,笑容可鞠地和齐意欣拉起家常,“姑娘贵姓?是何方人士?来东阳城多久了?”看齐意欣的样子,李姑太太总觉得她不是东阳城土生土长的人。
齐意欣不为所动,淡然道:“免贵姓欣,大家都叫我小欣。我是东阳城外村里的人,没有见过世面,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李姑太太海涵。”
“姓新?这个姓倒是少见。“李姑太太笑着道,“你在这里做了多久的事了?他们给你一个月多少饷银?”
这要是挖角?
齐意欣暗暗地好笑,因道:“李姑太太,您问这些做什么?我们的薪酬,都是个人的隐私,不能跟外人说的。请恕小欣无可奉告。”
李姑太太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心里越发惊疑不定起来,又问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看你年纪轻轻,也不能一辈子在外面做事,总是要嫁人的。你们家里既是在乡下,自然是不能给你找一门好婆家。你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你一把?——你要知道,我们李家,在东阳城跺跺脚,就连京城都要动几动的。”
李姑太太觉得,这个小姑娘不像城府很深的样子,而且xing子鲁莽,喜怒皆露在外头,应该不难套话,便用了小姑娘最不能抗拒的终身大事来诱她说出实qíng。
齐意欣却更好笑,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道:“李家?李家是什么人?我真的不知道耶。”说着,扳着手指头数,“我知道顾家,那是跺跺脚,整个江东都要动几动的家族。也知道上官家,他们家的大少爷,如今在京城做大官。——李家,我确实是孤陋寡闻了,不认得。我们村有户财主,也姓李,平时鱼ròu乡里,狐假虎威,在我们村可招恨了”
说得李姑太太脸上黑了一半,却又发作不得,只是定定地看着齐意欣,心下暗自琢磨。
齐意欣又两手一摊:“李姑太太可是想做媒婆?——真是可惜了,我家里从小就跟我定了亲了,是村尾的阿牛哥。等我再做几年事,就回去嫁给他去。”
李姑太太又是生气,又是失望,也不想再在齐意欣这里làng费时间,便站了起来,道:“你们老板不在,我也没法跟你说。既然你的老板躲着不见我,只帮我传一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让他重新登一则消息,就说,这船坞合同,已经给了李家。我就既往不咎,不再为难他。而且,我还可以作主,让李家的铺子,都到你们的报纸来登广告。”对着齐意欣晃了晃报纸。
齐意欣当然不同意,跟着站起身,正色道:“对不起了。我们不说假话骗人。李姑太太想让我们为虎作伥,就找错了对象”
李姑太太霍地转身,看着齐意欣,沉下脸来,“大胆——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齐意欣双手抱在胸前,一点都不畏惧,道:“你既然无礼,难道还要让别人守礼?——你当你是谁?我老板吗?你又不发我薪水,我也不靠你吃饭,我为什么要看你的脸色?”
李姑太太见自己的脸色都沉了下来,这个小姑娘居然一点都不畏惧,知道其中一定有问题,心里立时就拿了主意,对着齐意欣冷笑了两声,便推开门出去了。
小严从外面冲进来,对着李姑太太点头哈腰,“李姑太太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了。”
李姑太太冷冷地看了小严一眼,道:“你来晚了。我已经把话撂下了。你们看着办吧。”说着,推开会客室的门,往大门那边走过去。
小严还想追过去,齐意欣却叫住了他,道:“别理那老婆子,你去做自己的事去。”
李姑太太耳听到“老婆子”三个字,心头更是大怒,回头扫了齐意欣一眼,竟是像结了仇怨一样。
齐意欣毫不畏惧地迎向李姑太太的眼光,摇头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大名鼎鼎的李家姑太太,不过如此。除了恐吓,就是威胁。我们报社虽小,也是不畏权势的。我就不信,你们李家,就能在这东阳城一手遮天”
这话激起了李姑太太生平憾事,对齐意欣更是看着不顺眼,扭头迅速离开了《新闻报》的报馆,回去找人调查《新闻报》的工作人员的底细去了。
齐意欣看着李姑太太怒气冲冲的走了,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便拍了拍额头,因道:“早知道,把我的枪匣子拿过来就好了。”
小严有些担心,赶紧去了二楼严先生的办公室,把李家姑太太临走时的qíng形说了一遍。
严先生沉吟半晌,就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对面的办公室大门已经打开了,齐意欣似乎已经从楼下回来,就走过去,敲了敲门,问道:“得罪李姑太太了?”
齐意欣低着头收拾着自己的桌子,闷闷地道:“这李姑太太,想是做老大做得太久了,对谁都能颐指气使。”
严先生失笑,道:“小欣,以你现在的身份,李姑太太能跟你说那么长时间的话,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若是以齐家三小姐的身份见她,她肯定和蔼又慈祥,大方又得体。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怠慢。”
齐意欣呆了一呆,抬起头看了严先生半晌,噗哧一声笑了,道:“看来是我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是李姑太太。”又摇头道:“做生意要讲信誉,童叟无欺。像她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难怪李家的生意,能在短时间内崛起,跟齐家、赵家,这样经验了数百年的大商家分庭抗礼。——一定是剑走偏锋,绝对不可能是正道。”
严先生没有反驳齐意欣的话,背着手叹息道:“走正道花的时间太长,李姑太太快要入土的人,哪里等得及?再说李姑太太一直憋着一口气呢,也难怪她偏激些,也是qíng有可原的。”
齐意欣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已经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收到抽屉里去了,对严先生道:“这李姑太太既然剑走偏锋,就不能指望她光明正大地解决这件事。如果我没有猜错,李姑太太回去之后,立刻就要派人调查我们报馆众人的底细,特别是严先生您的底细。——这几天,您出入都要小心。”
严先生不以为意,道:“让他们查去呗?我严坤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们查。——倒是你们两个小姑娘,这几天就先不要来了,先躲一躲吧。”
齐意欣点点头,从里面的小套间里叫了叶碧缕出来,笑着道:“你们家的姑祖母,真是雷厉风行,厉害得紧。”
叶碧缕没有跟着齐意欣去见客,自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问道:“李姑太太走了吗?你们谈得怎样?”
齐意欣便将刚才的会面qíng况,一五一十地跟叶碧缕说了一遍。
叶碧缕听了,默然了半晌,才道:“看来李家的水也不浅。”
齐意欣记得,叶碧缕曾经偷偷跟她说过,说李家的长房人丁简单,李大少的四个姐姐都出嫁了,长房只有李大少和李姑太太,如果嫁过去,其实也不难相处。
“李家的水深,不在内院,而在外头。”齐意欣总结道。
第184章李家有女下
叶碧缕没有反驳齐意欣的话。不过严先生和小严都在这里,叶碧缕也没有多说什么,也跟着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对齐意欣道:“咱们一起回去吧。”
严先生到底不放心,还是命小严一路跟着,看见齐意欣和叶碧缕两个人进了她们落脚的小院子,才转身回到报馆。
李姑太太回到家,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报馆那边,似乎有些深不可测的样子,不敢轻举妄动。她自从被休离回家,为了李家的生意,经了多少的风雨,见过多少的陷阱,一直是靠着“谨慎”二字,才闯过了一关又一关,终于到了今天的位置。
在自己屋里沉吟良久,李姑太太把手里的笔又放下了,只是叫了个婆子过来,让她去外院叫个管事进来,有话吩咐。
那管事进来了,李姑太太手里抱着一只外洋小吧狗,云淡风轻地吩咐道:“去查查《新闻报》的老板是谁,都有哪些职员,都是哪里人,薪酬如何。——给你三天时间,查完回来报给我。”
那管事平素也是专管在外面打探消息的,也知道东阳城里改头换面的《新闻报》,并没有当一回事,笑着应了,自去找人查探不提。
齐意欣和叶碧缕回到齐家,着实老实了几日。除了去齐老太太那里晨昏定省,别的时候,只是隔一日去裴家舅母那里一趟,并不去报馆,而只是在裴家舅母的屋里,听她说着大家子里的规矩和礼仪。齐意欣总是昏昏yù睡,最后发现自己合衣躺在裴家舅母的内室里,看着窗台上的一枝斜cha的凌霄花枝发呆。
齐意欣的异母妹妹齐意娟被齐老太太叫到自己的院子里住着,派了教养嬷嬷日夜管教,倒是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52书库推荐浏览: 寒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