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范氏便招呼他们坐下,脸色沉静地道:“东儿不在家,若是大都督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得议一议,这件事要如何处置。”
阿喵怔怔地坐下来,心里只在不断琢磨。为什么这一世,跟她的上一世,有那么多的不同?既然已经有了那么多的不同,可是为何她的未婚夫,还是跟上一世一样,没有给她一个机会?
顾平见没人说话,先开口道:“我会跟少都督联系,催他快些回来。不过就算联系到他,他也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做与不做,没有什么差别。”
顾范氏点点头,问齐意欣:“你怎么看?”
这件事。齐意欣从坐到车里就开始考虑,此时已经想的差不多了,就慢条斯理地道:“大都督一直都病着,所以大都督的状况,对顾家军的影响应该不大。”
顾范氏咳嗽一声,“继续说。”
齐意欣又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远东不在这里。如果他在,就算大都督立时没了。也关系不大。远东立时接位做大都督就行了。他本来就是少都督,而顾家军早就抓到他手里,这一番权力jiāo接,应该没有问题。——可是他不在,问题就大了。外有沈大总统居心叵测,内有李家虎视耽耽,还有随时会倒戈、有奶便是娘的赵家。让这几股势力纠缠在一起,他们的杀伤力,就会成倍增加。”
顾范氏脸上的神qíng越发满意,赞许地道:“意欣。看来你办报纸,还是跟严先生学了点东西。”以为齐意欣这些政治上的见识。都是跟善于写时事政论的严先生学的。
齐意欣便顺水推舟,将功劳都归功于严先生,省得再解释。
顾平也在旁边连连点头,道:“三小姐说的都在点子上,我会去密令顾家军军团,外松内紧,严阵以待。”
顾范氏沉吟道:“只要撑过这几天。等东儿回来就没事了。李家和赵家,未必知道……”说着,顾范氏想起了被关起来的小赵姨娘。脸色更加yīn沉。
小赵姨娘是顾老夫人嫡亲大哥的女儿,跟顾老夫人亲近。而城外赵家庄上的赵家,当年是羡慕顾家的富贵,故而跟顾老夫人这一脉赵氏连了宗,认作是嫡系。
小赵姨娘跟城外赵家的关系,倒是没有顾老夫人跟他们走的亲密。
可现在的问题是,顾为康要死了,小赵姨娘也已经知道顾为康要死了。
在顾范氏看来,顾为康就是小赵姨娘唯一的靠山。现在靠山没了,难保小赵姨娘不会努力跟赵家取得联系,为她自己,还有她的两个孩子打算。
要不要处置小赵姨娘?
顾范氏有些拿不定主意。顾为康活着的时候,她都没有对小赵姨娘下过手,如今顾为康要死了,她却将小赵姨娘处死,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
齐意欣不知道顾范氏在想些什么,继续把今天齐家的事也说了出来,“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也是至关重要的。”
顾范氏、顾平和阿喵的眼睛一起看向齐意欣。
齐意欣就将成大小姐送来的淡青色闪金丝绸面的拜贴取出来,递给顾范氏瞧,道:“这是今天齐家收到的拜贴。江北大都督成家的人,已经提前来到东阳城。说是为了参加上官大少和我表姐的婚礼,可是却四处钻营,到处送礼,还专门给我们齐家送了帖子,说明天要过府来拜访我。”
顾范氏看着拜贴,眉头蹙起,喃喃地道:“难道连江北成家也要掺一脚?”想起顾远东和十三叔他们正是去了江北营州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让江北成家的人觉察到异样。
顾范氏一颗心被分成两半,一半挂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顾远东,一半挂念着顾家的存亡,一时心乱如麻。
齐意欣冷静地给屋里的人分析:“上官大少大婚,不独成家,夏大都督据说也会来观礼,还有京城的沈大总统。——这一次,比我大哥大婚那一次还要热闹,来的人也更多,局势当然更复杂。成家就算有心想捣鬼,他们的兵力都在江北,也是鞭长莫及,可以暂时敷衍他们。夏家倒是要提防一下,谨防他们得知消息,迅速出兵,将去年被远东占了的四郡又夺回去。所以我认为,一动不如一静,暂时封锁消息,粉饰太平。就算在这期间,大都督的白事出来了,也要一直瞒着,直到远东回来主持大局为止。”
顾范氏听了齐意欣的话,欣慰地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都是要先瞒着众人。”说着,对顾平道:“你去盯着顾家军的动向,特别是第八军团。无论有什么事,先忍着,等东儿回来再算总帐。”
齐意欣眼珠转了一转,想起一事,对顾平道:“不如你回去给顾家军的军团司令发电报。让他们时刻准备着,就说,少都督正在下面各个军团之间突击巡防,让他们不要掉以轻心,以免被少都督的护卫队,抓个正着。”
这可是假传军令。顾平就往顾范氏那边看了一眼。
顾范氏却一口同意齐意欣的提议,对顾平吩咐道:“此计甚妙,你就照此办理。——就算被人截获了电报也不怕的。”正好迷惑敌人。
顾平恍然大悟。这样做。能够掩盖顾远东不在东阳城的事实,还让那些对顾家军虎视耽耽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属下多谢三小姐赠言!”顾平啪地一声双脚并立,给齐意欣行了个军礼。
齐意欣笑着还了半礼,“顾副将言重了。”其实她知道,这个法子,顾平未必想不到。可是以他的身份,若是主动做这种事,就有犯上僭越之嫌,以后过了这个坎,未必不在上位者心里留下yīn影。只有齐意欣。她是顾远东的未婚妻,他们以后夫妇一体。提出这样的法子,就是名正言顺的。
顾平立时出去,到外院的电报室给各个军团司令发电报去了。
阿喵看见顾平已经有了差事,忙问道:“娘,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顾范氏看向齐意欣,问道:“意欣,你怎么看?”
齐意欣笑了笑。道:“伯母和喵姐的事,意欣不敢妄言。”她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
顾范氏脸上的神色十分凝重,思索了半日。道:“既然成家的人这样早就到了东阳城,还有夏家,估计不久也就到了。——他们若是上门来拜访,要求探病,反而麻烦。不如这样,”顾范氏打起jīng神,对阿喵道:“阿喵,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咱们明天离开东阳城,去京城帮上官家迎亲去。”顾范氏跟上官简氏是多年知jiāo好友,这个方便,上官简氏是一定会提供的。
阿喵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回自己的院子收拾东西。
齐意欣吃了一惊,忙道:“伯母,您和喵姐都走了,这顾家怎么办?”
顾范氏正色道:“顾家还有你。你现在是我们顾家未过门的媳妇儿,我和阿喵不在,你就是最有资格主事的人。事急从权,我请你过来帮顾家看几天家,也是qíng理之中的。——就算是街坊邻居,一家有麻烦的时候,都会过来搭把手,更何况你也不是外人。”说着,顾范氏又道:“那成大小姐,你不用理会她。今天你就住在这里,这里有你的院子,你日常用的东西,这里都有,蒙顶也在这里。我遣人去把眉尖和碧螺再接来服侍你就行了。”
齐意欣想了一想,她也暂时不想跟成大小姐打jiāo道。在她还不知道成大小姐是什么人的qíng况下,她不想毫无防范地将自己bào露在对方面前。
“伯母既然托付给我,我一定尽全力帮顾家渡过这个难关。”齐意欣握紧拳头,一副跃跃yù试的样子。
顾范氏叹口气,拍拍齐意欣的肩膀,“你不是帮顾家,你是帮自己。——这个家,就托付给你了。”
说着,顾范氏又走到顾为康的chuáng前,久久地看着他人事不省,cha着针管的样子。
宋大夫在门外叫了一声:“药煎好了。”
顾范氏回头应道:“端进来吧。”
齐意欣走过去掀开帘子,让宋大夫进来。
宋大夫坐到顾为康chuáng头,拿起调羹,给顾为康喂药。
汤药到了顾为康嘴里,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又顺着脖子,一直流到chuáng上。
看来顾为康已经不能吞咽了。
宋大夫眉头紧皱,拿帕子来给顾为康擦拭流出来的药。
齐意欣在旁边劝顾范氏:“伯母,伯父的病,从那一次从京城回来开始,就没有好过。后来又经了这么多的事,身子时好时坏的,也不算很突兀。——伯母别太伤心了。”
顾范氏知道齐意欣说得是什么意思。
顾为康的健康,其实在他被顾远东软禁之后,已经就垮了。顾范氏离他而去,对他的jīng神也是沉重打击。
双重打击之下,他能撑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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