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明珠怕睡不着,也不叫人守夜,都撵去了厢房休息。她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了一会,终于起身披了衣服,打开窗户,坐在窗边榻上纳凉。
窗外凉风习习,说不出的凉慡畅快。天边悬着一轮完满的圆月,无一丝云彩遮挡,将清辉洒遍了四野。窗边是一树繁花,开得正盛,只可惜此时是夜里,看不清楚颜色。树影轻摇间,忽然隐隐的传来一阵霍霍之声。明珠警觉的坐直了身子,心道:这里是兵营,想来不会有胆大的贼人胆敢闯入。莫非是鬼神?再仔细听去,又听见“叮当”的金属碰撞之声,这才反应过来,也许是有人正在cao练兵器。
也许是哪个兵卒夜里睡不着了,出来练武功的?
明珠本不予理会,可那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忽听得“当啷”一声,明珠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猛的一阵凉风朝着面门袭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柄长刀已经狠狠的扎进了明珠右手边的窗子,雪亮的刀头从另一边穿了出来,将刀身分为两处,长刀离明珠的脸颊只有不到一寸远。明珠惊魂未定,就见一个人影已经无声无息的立在了自己面前。
“得罪了。”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同时伸手轻巧的将刀抽了出来,舞了个剑花,回身就走。
明珠只觉得流年不利,自己竟在同一天内两次都差点丢了xing命。她暗自思量此人的身份会不会是游走江湖的所谓“侠士”,据说江湖上的飞贼大盗全都来无影,去无踪,平常人都无缘得见。
当然,明珠自小长在深闺,对江湖人士的了解仅止于从下人处听来的市井传言,难免有所偏颇,不过,她今日确实是实实在在的见识到了所谓的“高手”。
这时,只听又有人叹道:“程教头,我想我们已经不用再继续比试下去了。”
一个人影缓缓从月光中走了出来,明珠忽然觉得心下一紧,如雪的霜华沾染了那人的眼角眉梢,落在他绣着银莲的素色丝袍上,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这人……不是宁王吗?
宁王显然也注意到了明珠,微微一笑,道:“今晚让小姐受惊了。”也许是因为月光的缘故,他的五官比平时柔和了一些,又似笼罩着一层雾气一般,令人看不透。
明珠回过神来,讷讷的道:“殿下……”她此刻不但披散着头发,连衣服也只是糙糙的披在身上,可现在整理为时已晚。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qíng况下再次遇到宁王。不止这一次,还有那日在琼林群贤宴上,自己被凤吟县主刁难,差点被bī在他面前跳舞。再就是今日上午,自己的马受了惊吓,自己不顾形象的紧紧抱着马脖子,也不知自己跌进泥地里的窘态有没有被他看见……不过,这些全都是匆匆一瞥,想来他也未必知道这几个人统统都是自己吧。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宁王忽然迈步走了过来,在窗前停下了脚步,轻声道:“小姑娘要早些休息才是。”然后竟伸手为她关窗。就在两扇窗户快要完全合在一块的刹那间,明珠忽然瞪大了眼睛。她简直怀疑是自己眼花了,那一瞬间,宁王竟然朝她眨了眨眼!
明珠呆立了半天,窗外渐渐没有了声响,她忍不住轻轻推开了窗户的一角。月光依旧明亮如水,窗前的花树依旧舞动婆娑,院子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大概是在做梦吧。”明珠重又关好了窗子,回到chuáng上,用被子捂着头,沉沉睡去。梦里忽而被老虎追逐,忽而是表哥用清澈而又悲伤的眼神望着自己,忽而是一身红袍的楚悠倔qiáng的对自己说“我不会再逃避了”。随后场景一变,是大片的睡莲在月光下缓缓绽放,一个人独自立在莲花从中,身影背对着她。她想走过去细看,却总也迈不动步子,脚步像是被黏在了地上一般。正在她着急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清越的琴音,有女子的声音唱道:“踏破铁岭无觅处,寻遍荷塘空水遣;无可奈何秋睡去,仙衣胜雪倾心起……”随着琴音越来越高,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竟是宁王,他朝自己眨了眨眼,说:“小姑娘要早些休息才是……”
次日一早,明珠醒来,习惯xing的召唤青雪。青雪捧着换洗衣物,笑着走了过来,道:“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明珠“嗯”了一声,起身穿衣,才穿了一个袖子,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笈鞋,跑到窗边一看,兀自呆立在了那里。青雪觉得奇怪,道:“小姐,你怎么了?”也走过来看,奇道:“咦?这窗子上怎么多出了一道这么大的裂fèng?昨日可还没见得……”
明珠知道,这是昨晚被刀剑所劈留下的痕迹。
刚用过了早饭,小吴氏和明欣就到了。几个人商量好之后,便请来了吕贤,表达了希望向宁王致谢的请求。
吕贤笑道:“殿下现在正在马场,高小姐可以到那里去。”
明珠站起身,道:“请您为我带路。”
130林中
吕贤让军卒牵来了两匹马,其中一匹温顺的母马是给明珠骑的。明珠谢过,二人上了马,一路来到跑马场。只是等到了那里却扑了个空,留在马场训练的兵士说宁王已经进了树林。
“劳烦问一下,殿下何时回来?”吕贤问道。
“这可就说不准了,若是殿下来了兴致,没准就跑到河北去了也未可知。”兵士探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明珠,“嘿嘿”一笑,伸手指了个方向,道,“殿下刚离开没多久,若要追没准还还得及赶上。”
吕贤连忙道了谢,谁知那兵士却凑了上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暧昧一笑,道:“你老兄是从哪弄来的小妞?长得可真够标致的了,看这小脸蛋,啧啧,真够嫩的,有十三了吗?原来殿下也好这口。快说说看,你老兄是从哪儿弄来的?”说这话时,连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吕贤知道这些都是练武的粗人,难免言语粗俗了些,便打了个哈哈,想将他打发了。
谁知那兵士不信,一拍他肩膀,道:“兄弟你也不用敷衍我,想必是从哪个老鸨那里弄的嫩雏吧?莫非是预备着做下一任花魁用的?”
吕贤见他越说越不堪,只好道:“你别乱说,那位可是官家出身的小姐。”然后也不理他,转身回去了。
吕贤回来将打听到的qíng况说明,明珠想了想,若是今日见不到宁王,怕是再没机会当面道谢了,遂问道:“只是不知王爷朝哪个方向去了,以我们的脚程能否追得上?”
吕贤道:“殿下朝北边的树林去了,林内树木繁多,想必走不快。不知小姐骑术如何?”
明珠心中已有了计较,道:“还要烦请吕官爷在前面带路。”
于是二人策马入了树林,林地果然如吕贤所言,树木枝叶茂密,入目便是苍林翠树,有的树枝桠生得很低,骑马时需要小心躲避才不会被刮蹭到,因此马儿在林中走不快。
就这样走了一会,里面的路越发难走了。吕贤看了看,道:“小姐,再往里走就有大一些的野shòu出没了。”
明珠想起了那日出现的老虎,仍然心有余悸。她四处看了看,知道今日是见不着宁王了,便道:“我们回去吧。”
就在这时,只听前面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林中鸟雀呼啦啦的飞起了一大片,两个人都被这一声音吓了一跳,明珠连忙稳住了身下的坐骑,有些慌乱的问道:“这是什么发出的声响?”
吕贤则面带喜色的道:“小姐且别害怕,王爷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明珠奇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吕贤道:“刚才的响声是一种叫做“火铳”的东西发出来的,有时会在打猎时用到,小姐且随我这边来。”
二人朝着响声发出的地方走去,不多时,就见前面有人骑着马在林间来回走动,吕贤和明珠连忙策马上前,自曝了身份之后,被其中一人打量了一会,便领着他们去见宁王。
宁王今日穿了一身墨色便袍,领口、衣袖、和下摆处都用金线绣了jīng致的云纹,他的坐骑是一匹高大的黑马,体型匀称,黑缎子一般的好毛色,一见便知是好马。
明珠忙要下马参拜,却见宁王伸出了一只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明珠只好呆在马背上不动。就见宁王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仔细听着什么,忽然,他猛的睁开了眼,眼里眸光大盛,道:“在这边。”话音未落,他已经一骑当先的冲了出去。
随他一同前来的护卫也都一股脑的冲了出去,明珠只好在后面跟上。显然这些人早已经习惯了在林间活动,坐骑也是专门受过训练的,在林间行进的速度比明珠他们不知快了多少。明珠咬了咬牙,努力跟了上去,勉qiáng能看见最后一匹马的尾巴,这才没有跟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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