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笑道:“那是对好一些的人家来说的,毕竟家族之间的联姻才是正途。不过,这本是两回事,为公主做事是荣耀,对一些志趣不在婚嫁的女子来说,也算一门出路了。靠自己的能力赚来的前途,比之仅能依靠生身父母和家族的女子来说,岂不是多了一层依仗?若将来能做出一番事qíng,或能侥幸得到公主的信任,无论求得是怎样的出路,也总好过盲婚哑嫁,只靠运气来赌一生的幸福。”
明欣望着姐姐,忽然笑了,“我就知道姐姐是不会甘心被摆布的。姐姐的姻缘一直不顺利,如此,也不枉为一条出路。五年之后,姐姐也才十九岁,其实算不得很晚。男子为求得功名,二十未娶者也不在少数。”
明珠当即就去报了名,准备几日之后的考试。回去之后,和林妈妈等几人一说,林妈妈被唬得一跳,道:“小小姐难道忘记了上一辈的恩怨了吗?长公主可是廉王妃的女儿,若是她起了报复的心思”
明珠摇了摇头,安慰道:“妈妈也说是上一辈的恩怨了,长公主贵为公主之姿,对我这样微末小官的女儿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再说,只要我做得好,入了文学院,至少五年之内不用再考虑嫁娶之事。等五年期满,还可以选择继续留下做女官,由朝廷供养,有俸禄可拿,不必再依靠家里。”
林妈妈听了直叹气,无奈自家小小姐已经拿定了主意,便再未多说。
考试进行得很顺利,明珠自认为文章做得如花团锦簇一般,定然能够入围。只是父母那里还尚未说明,少不得要动一番脑筋。
当晚,明珠坐车回了一趟家,先去拜见了父亲,喜气洋洋的道:“女儿有一件喜事想要禀明父亲。如今有一个机会,能让女儿在长公主面前露脸,父亲觉得如何?”
高世箴一愣,随口道:“自然是好事。长公主是何等人物?若能让她高看一眼,岂是易事?”
明珠笑道:“女儿也觉得这是好事。前些日子书院内张贴榜文,长公主yù寻才华出众的女学生为佐文女官,负责编纂书记,可享朝廷俸禄。女儿当时觉得若能被选中,不单自己露脸,父亲面上也有光,就想试上一试。今日下场应试,女儿自觉答得颇为顺利,便想求父亲个主意。”
高世箴这才回过味来,深深看了女儿一眼,道:“你想去侍奉长公主?”
明珠跪下,郑重道:“女儿知道自己因为柯家的事丢尽了家里的脸面,实在无颜面对父母长辈。这一年来,女儿每每想到便会垂泪,想着即便死了也无法洗清这个污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柯家的事是他们的不是,你也不必如此痴心。”高世箴蹙眉。
明珠擦了擦眼泪,勉qiáng笑道:“都是女儿不好,倒惹得父亲伤心了。”
高世箴看女儿满面泪痕,长长叹了口气,道:“服侍长公主也好,博个好名声,将来也能寻个好人家。只不知这女官可要做多久?有没有什么条件?”
明珠忙道:“明面上说是五年,其实也用不了那么久。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时候在公主面前得了脸面,求个恩典,怕是三二年就能放出来了。父亲常教育我们,做事要有耐心,不要怕吃苦,坚持才能有所得。女儿如今年纪还小,若是能以此出头,再等些年月也是值得的。”
半晌,高世箴道:“既然你都想好了,也罢。都是为父无能,一切全都靠你自己了。”
明珠头一次听见父亲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免有些伤感,又落了一回泪,“都是女儿不孝。”
事qíng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高太君一听说对高大爷做官有帮助,也没怎么阻拦。只是更倾向于让明欣或者明沁去。一个已经定了亲,不怕没着落;一个年纪小,姿色不比明珠——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考试已经结束。
数日后一放榜,明珠、明欣、明沁、康思思都来了,只等着看到名字就出去庆祝一番。明沁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欢叫道:“第一个就是三姐姐的名字呢!咦?好巧,第二个人的名字里也有个‘珠’字呢。”
明欣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只见在明珠的名字后面端端正正的用楷书写着“付莹珠”三个字,白底黑字,一字不差。
“又是她!”明欣忍不住咬牙切齿。
明沁察言观色,看到姐姐们不高兴,顿时一语不发。
康思思疑惑道:“她怎么也想做女官?不是有人已经提亲了妈?”见身旁二人疑惑,康思思解释道:“我家一个远房堂姐的表兄前些日子去付家提了亲,他父亲和付大人是同僚,一同在江南做过官,彼此也算是门当户对。没想到她家竟没答应这门亲事。”
明欣冷笑道:“就算她父亲同意了,她自己怕是也不会同意。不过是个外官的儿子,能有什么出息?人家的心气可高着呢,怕是最差也要嫁进侯门呢。”
明珠拉了她一把,明欣自觉失态,忙转了话题。康思思面上略带惊奇,却没有再说什么。
一时间女官选拔的结果竟然传扬开了,其他人尚且不论,竟然有两名相貌出众的闺秀也入选了,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明珠这次回来本就有不少人注意到——因为外貌。这下子又忽然听说她被选中了去侍奉长公主,好奇的就更多了。再加上付莹珠也中选了,更有称二人为“双珠”,说她们可算得上有史以来最漂亮的一对女官。
明珠忙着收拾行李,对传言没有多加理会。表姐章琳特意祝贺了她一番,但是看态度似乎有些迟疑,想必姑母对此事早有见地。不过送来的贺礼倒是不薄,是一整套彩色玉石的首饰。步摇并耳珰、戒指、腕镯、项圈,用芙蓉玉,红玉,huáng玉,翠玉等磨成花瓣和叶片,配上珍珠,白银等,用料讲究,鲜丽别致,最适合十几岁的女孩子佩戴——价格自然也不差。
明珠暗笑姑母还是如此,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另有打算。章琳对弟弟妹妹一向友好,自做了荷包手帕等几色针线祝贺。明珠感她qíng分,也回赠了jīng致的针线作礼,算是私下的qíng谊。
进长公主府的前一日,明珠正和几个姐妹吃茶,刘忻忽然来了,面色看上去不太好。明欣等几个借口出去了,明珠单独招待了他。
“你怎么想到这一出?”刘忻简直是无奈的苦笑。“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这么有主意?”
明珠亲自倒了杯茶给他,笑盈盈的也不说话。
刘忻叹了口气,道:“你胆子确实不小。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位长公主也差不多了,瞪眼睛就杀人,连当今圣上都不管,也不知哪天你这条小命就折腾没了。”一把扇子扇得飞快,像是热得透不过气来一般。
明珠笑道:“你说的这是土匪qiáng盗吗?”她渐渐收了笑脸,正色道:“从来都是富贵险中求。我不求富贵,只求一份安身立命的本钱。若你是来做说客,现在也晚了。”
刘忻斜眼望着她,“你真的就这么决定了?不改了?”
明珠一摊手,“明日就要进公主府了,你觉得我还有选择吗?”
刘忻气闷的扇着扇子,没再言语。
与此同时,也有人在质问付莹珠。
杜梦茹急道:“莹妹,你从前为了在甲班立稳脚跟,接近邱晓蝶,挑拨秦美音,这我是明白的。可如今你竟然要进长公主府做女官,还一去五年,你撇下我怎么办呀?”
付莹珠叹了口气,柔柔的道:“茹姐,你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难道还不明白吗?你我虽qíng深意重,奈何缘分不由人。同样身为女子,你比我的地位就高上许多,将来嫁进高门深宅,想见一面都是难事。待你生育了子女,做了主子奶奶,掌了后宅家业,一日都有百十来双眼睛盯着你看,如何还能再与我欢好?再说,你我这些年都紧守清白,从不做到最后一步,不就是怕成亲之后被人察觉出来吗?”
又凄然道:“自从听说你定了亲,我哭了几日几夜,母亲以为我撞了邪,吓得要命。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心被剜了个dòng,疼得快死了,却又不能说出来。我这些年的心事,从来都不敢向外人言说,只有见了你,才能吐露以两分。”
杜梦茹大恸,哭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渐渐疏远我的吗?”
付莹珠也哭道:“我知道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才会故意远着你。我一直不敢说出来,就怕你恼,以为我是见异思迁之人。若你是男子还好,我今生必定非你不嫁,就算做个小小的侍妾服侍你一辈子都甘愿。可惜,我们只有来世再做夫妻了。”
说着话,竟然要翻身从栏杆处跃下荷塘。杜梦茹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拉住,大叫道:“莹妹,你不能做傻事呀!”然后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哭得浑身颤抖。“我不必bī,我再不bī你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再不疑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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