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忙追问道:“你仔细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
素英道:“孟家的那个丫鬟昨日都招了。说是在花宴上,四小姐派人请了孟小姐去,还说了一番话,问她看没看到那封信,相不相信信上写的,若是不信,想不想亲自确认一下什么的。”
明珠募地想起了在竹亭中感到身后传来的那道冷光,心内一沉,只听素英道:“……然后派人去孟府找信,这才发现那信早就被孟小姐给烧了,也不知四小姐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明珠疑道:“四小姐难道没有辩解吗?”
“哎?小姐猜得真准,四小姐确实一直喊冤来着。”
素英滔滔不绝的继续说道:“孟小姐跟着丫鬟离开的那段时间,四小姐恰巧也不在。据四小姐说,她当时正在更衣处更衣,等想要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门突然打不开了,所以耽误了一会。只是没有人能够证明。而且,当大夫人让那孟家丫鬟指认人的时候,那丫鬟就在伺候四小姐的丫鬟里看见了一个外貌有些眼熟的丫头,但是因为只见过一面,所以她也不敢确定。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证据,本来人有相似,也许是她看走了眼也不一定。可您猜怎么着?最后一查,那丫鬟当时竟然也不在场!问她去了哪,她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老太太当时就发起怒了,二话不说就打了四小姐,被后赶到的大老爷和五老爷给拦下了。老太太一时不解气,就让人打了四小姐的丫鬟一顿,连带着把孟家的那丫头也给打了。没想到,那孟家的丫头竟然这样不耐打,就这样给打死了……连四小姐的丫头也被打得只剩下了一口气,到现在还没醒呢……”
明珠只觉得脊背窜上了一股凉气,这招死无对证可真狠!她明明记得那天穿橘色衣服的,满园就只有那一个人。而且,明佳虽然蠢了些,但和自己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顶多就是看着不顺眼而已,又一向不屑于使用这种yīn险手段,显然不会是她做的。
可事实就摆在面前,凶手利用老太太无处发泄的怒气,硬是用这个疑点重重,漏dòng百出的“莫须有”的罪名,让明佳成为了替罪羊。
一石二鸟之计,果然聪明。
恐怕等自己好了之后也不得安宁,二夫人和明佳无法怨恨高太君,怕是这笔烂帐,又要算到自己头上了吧。
明珠无力的躺在了chuáng上,向仍然絮絮不停的素英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日夜里,雪鸾再一次送了信来。
明珠接过了落在青雪小臂上的鸟儿,只见它眨着一双红豆般的漂亮眼睛,望着明珠,轻柔的叫唤了一声。明珠怜爱的抚摸着它柔软的羽毛,连心qíng都变得好了起来。
明珠伸手从它的腿上取下了白绢,展开细看。
只见上面写道:
“宴请宾客确实费心之处颇多,似我家管家,每次大宴都能被折腾的老了十岁,连他家娘子生产都顾不得,至今老婆还以此为要挟,嚷嚷着要与他和离。对了,花宴之事主持的可还算顺利?雪鸾甚是想念你,上次回来后,连平日最喜欢吃的虫子都吃得少了,整日望着窗外鸣叫,亦不甚理我。无奈,请暂且收留它几日吧。”
明珠转过头去,望着雪鸾,将脸凑了过去,在它暖暖的小身子上蹭了蹭。雪鸾愉悦的又叫唤了一声,展开了翅膀,将小脑袋藏入其中,用翅膀遮住,似害羞了一般。
明珠笑着将雪鸾递给了青雪,于是取过笔墨,写起了回信。
“花宴上发生了许多事,我亦不知该从何处讲起。”
她想了想,将自己如何被害的过程简要的讲说了一遍,又说了替罪一事,最后道:“……我从不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长大了,他们伤人的程度也变得更加厉害。亦或者说,我这几年过得太过顺利,以至于轻视了他们,因而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甚至会致命。不过,我亦不会坐以待毙,时日还长着呢,一切自会有清算的那一日。”
她犹疑了一下,继续写到:“不过,也许你不相信,在我沉下花池的那一刻,我竟然看到了幼时的景象。一些我原本已经认定了的事qíng,也许换一处方向看,感受便不一样了。我曾经对你说起过,我一直怨恨我的父亲。可是,我现在却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他和我的母亲,都是可怜人。也许,这就是命数吧。我不能说究竟是谁对谁错,因为,我的存在,也许本就是一场错误——”
白绢已经写满了细密的簪花小楷,再也无处下笔。明珠唤来了青雪,又取来一条白绢,接着写道:
“另:近日偶见一枚金色的明珠,触之沁凉,可平燥气,不知何物,还望赐教。”
明珠看着手里的一卷白绢,想象着那人看着浑身缠满了白布条的雪鸾时,会露出何种惊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灯熄了,一切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51、暗涌
明珠就这样静静的养起病来,拖拖拉拉的,直过了十来天也未见好。余氏见她怏怏的,便也将前来探病的闲杂人等一律推了,好让她安心静养。明珠也正有此意,心中感激余氏想得周全。
余氏这些日子过得也不错。二夫人被骂,加上明佳受伤,也无心理事,除了晨昏定省之外,整日闭门不出。余氏正式接管了家务,开始了主持高家中馈的主母生涯。
与此同时,上官家也发生了一件事。上官老夫人夜里着了凉,发起热来,竟然也病倒了。鸿瑞作为长孙,便留下来侍疾,推迟了进京的日期。
这一日,明珠正用小米喂雪鸾,逗着它玩耍,只听外间有丫鬟来传话,道:“上官家的表少爷和表小姐来看望三小姐了。”
明珠将落在手臂上的雪鸾jiāo给了青雪,让她打开窗子,趁着没人注意,将其放出了内室。她与一个连男女都不知道,身份不明的人在暗地里通信,本就是一件不能向外人言说的秘密,再加上雪鸾的模样罕见,被人知道了可不好。因而,知道她写信的就只有青雪和素英而已,连林妈妈都被蒙在鼓里。
林妈妈刚开始并不赞成明珠这样的行为,认为不妥,也劝了几次;可明珠心里有很多的秘密却没有人可以倾诉,也很珍惜这样一个可以帮自己出谋划策的神秘对象,又觉得这样的传信方式很新奇,就此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林妈妈那里,三个人便都想法子瞒着。
如今,她将雪鸾留在身边陪伴,只说是“小雪”回来看她,林妈妈便也没有追究下去。再加上余氏吩咐她要静养,更没有人来打扰,她便光明正大的在屋里养起了“宠物”,而院里的其他下人连明珠的屋子都进不了,自然无缘得知。况且,廊檐下养着十几笼子花花绿绿的稀罕鸟雀,便是偶然听见了鸟叫声也不稀奇。她们早就忘记了自家小姐曾经救治过一只样子奇特的鸟了。
再说明珠撑着软绵绵的身体,懒懒的坐起身,忍住一阵眩晕,由素英服侍着换了件家常小袄,将长发简单挽了清慡的髻。
“给我拿面镜子来。”
素英递给她一面巴掌大的银镜,明珠接过镜子照了照,还好,除了面色仍然苍白,嘴唇的颜色稍淡之外,面庞并未见憔悴。
她将镜子递给了素英,半倚在chuáng上等候。
不一会,脚步声响起,接着,门帘一挑,一个杏huáng色的灵巧身影就闪了进来,接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由远至近的传来。
“妹妹,我来看你了。”钟灵眨着大眼睛,笑吟吟的道。
一身雪青色常服的上官鸿瑞紧接着跟了进来,含笑道:“灵儿,你莫要大声,再扰了病人休息。”
明珠也笑道:“二表姐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急呢。”又连忙让坐,命人奉茶。
钟灵道:“妹妹别忙,咱们都是姐妹,何必讲究这份虚礼。”说着,伸手按住了将要起身的明珠,一串银光闪闪的腕镯顺势从她腕上滑了下来,随着她的动作,铃铃响动,霎是动听。仔细看去,竟是由一颗颗小小的银珠所穿成的,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目的银光。
钟灵上下打量了明珠几眼,忽然笑道:“妹妹如今这样的打扮,还真是我见犹怜呀。”
只见明珠背后倚着雪缎绣花软枕,身上一件家水蓝色细纱小袄,领口和袖口都用白色的丝线绣着层层叠叠的别致小花,□盖着藕荷色的锦被。头上斜斜的挽了一个偏髻,cha着一支水晶珠花,留下一缕长发松松的从一侧耳际垂下。白玉一般的耳垂上挂着一对小小的翡翠珠子,碧汪汪的轻轻晃动着,在她的耳畔留连。乌发衬得她本就略显苍白的小小一张芙蓉面更白了些,整个人如一支身处雨雾中的兰花,有种病弱的娇美。
52书库推荐浏览: 土豆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