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邵仲笑起来,“那金寨主对你小舅舅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要不是她对小舅舅有这种心思,能冒着天大的风险收留你们。只不过——”只不过彭顺平到底怎么想的,就不清楚了。照理说,他若有心,也不至于一直拖着,金寨主和他都不年轻了。
“长辈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七娘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心里也约莫能猜到些缘由,彭家若是始终不能翻案,只怕彭顺平也没有娶妻成家的心思。可彭家的旧案是太上皇定下的,便是众人晓得那是冤假错案,只要太上皇一日未曾驾崩,便是圣上也不会轻易重审此案。
“不会等太久的。”邵仲满脸笃定地安慰道:“我听说太上皇这半年来身体大不如前,要不然,我师父也不至于连宫门都出不了。等山阳县的案子彻查清楚,祈郡王被翻出来,太上皇一怒之下,只怕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只需今上一句话,彭家的案子说翻就能翻。”
“但愿如此吧。”虽说七娘早被过继到侯府,可心里对生母到底还是深有感qíng,自然希望能早日洗刷彭家的冤屈,一方面能告慰外祖家诸位长辈在天之灵,另一方面,对卢瑞日后出仕也大有好处。
夫妻俩又漫无边际地闲聊了一阵,得知福王爷已追去了杭州,邵仲顿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得意道:“杭州那么大,他要是能寻得到大师兄,也算他本事大。”
七娘一听这话,便晓得邵仲明里给福王爷指了方向,暗地里却使了坏,不由得摇头苦笑。不过罗方的事她也cha不上手,正如邵仲所说的那样,无论罗方怎么选择,他们都一律支持,便是日后他与福王爷未能如愿,这几个师兄弟家里,也总有他落脚的地方。
庄子里的日子过得飞快,几个月的工夫,七娘的肚子便像chuī气一般鼓了起来,好在她身子康健,除了行动略有不便外,倒是没有旁的不适。只是邵仲到底担心,早早地去京里请了稳婆在庄子里住下。
邵老爷倒是没有派人过来寻邵仲的不是,虽说他而今丢了爵位和官职,但国公府这么多年的传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不至于无处容身。
“便是老头子没了银钱,不是还有康氏吗?”邵仲冷笑,“不是说她陪嫁也不少,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藏着掖着。”邵老爷是什么xing子没有人比邵仲更清楚了,说白了,那人的心里头永远只有他自个儿,至于旁的人,不论是妻子还是儿女,他又何曾放在心上。
七娘对那素未谋面的邵老爷半点好感也没有,更不愿给邵仲添堵,赶紧把话题岔开,说起最近京里的热闹来。
“卢玉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在明年三月。”七娘懒洋洋地歪在邵仲身上,看着手里卢嫣写来的信,嘴角忍不住也弯起来,“嫣儿说要来我们庄子里住一阵。”
“哦,”邵仲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定的是哪家?”
“鸿胪寺邓家,最后还是老太太出的面。”
“鸿胪寺——哦”先前的鸿胪寺卿龚舜磊与邵仲不大对付,后来因贪污粮饷被革职,而今的邓大人却是新近提拔上来的,虽是寒门出身,但能坐到这样的位置,显然也是极有本事的。虽不清楚邓家的公子如何,单就门第来说,卢玉这桩亲事实在不差。
“别看老太太嘴里说得严厉,其实最是心软。”邵仲对卢家老太太是说不出的敬重,虽说先前他可劲儿地讨好老太太是存了别样的心思,可到了后来,却实实在在对她生出了孺慕敬重之心。
“既然嫣儿要来,怕是瑞哥儿和熠哥儿也要来的。”
邵仲笑起来,“人多热闹,正巧我闲着没事儿,也好来考校两个孩子的功课。瑞哥儿眼看就十三了,过两年怕不是要下场,我还等着看他金榜题名呢。”
京城里的卢瑞和卢熠齐齐地打了个颤。
作者有话要说:预备第一百章完结,哇哈哈,我终于可以休息下了
☆、九十九
卢嫣她们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十二,正如邵仲所料,一道儿跟过来的还有卢瑞和卢熠两兄弟,不过他显然没有想到的是,卢玉竟然也一起来了。.
卢玉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照理说这会儿应当留在府里备嫁才对,怎么会出京?七娘心里难免疑惑,但面上却是不显半分,笑吟吟地招呼着大家在院子里住下。卢玉的脸上依旧是几个月前相见时的冷漠样,丝毫没有定亲的欣喜和羞赧,见了七娘,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连敷衍的笑容都吝啬。
两个男孩子却仿佛又高了一些,尤其是卢瑞,可劲儿地抽条长个子,去年都还是个鼓鼓的小圆脸,胳膊和腰身也都是圆滚滚的,而今却细条细条的像根豆芽菜,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人chuī走。卢嫣依旧是个年画娃娃样儿,皮肤比夏天还要白净,眼睛黑黝黝的,活像两颗大葡萄。
小丫头嘴巴甜,才一见面就亲亲热热地直唤着“大姐姐,大姐夫”,罢了,又一脸好奇地看着七娘的肚子,眨巴着眼睛问:“大姐姐,我小外甥啥时候出来?”说着话,又怯怯地伸手在七娘小腹上摸了摸,又猛地缩回来,睁大眼睛一脸震撼地大声道:“他……他踢我!”
卢瑞也好奇地想要摸一摸,可到底是男孩子,只睁大眼睛可劲儿地瞧。卢熠则一副你们都没见过世面的鄙夷神qíng,一脸得意地道:“以前我娘亲怀嫣儿的时候就这样,唔,肚子比这个还大。”
他做了个手势,画了偌大的圆,还挺着肚子作艰难状,“到后边儿,大姐姐就得这么走。”一边说,还一边示范起来,腆着肚子小步小步地挪,活像只短腿鸭,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已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大家赶紧进了屋歇下。下人们早沏了热茶,端了瓜子果脯进屋,卢嫣最是嘴馋,抱着梅子罐不撒手,一边吃还一边张口称赞,“大姐姐家的梅子比外头铺子里卖的好吃。”
“是采蓝从南边儿学来的,嫣儿喜欢,回去的时候让她抄个方子给你。”七娘笑吟吟地看着卢嫣,大方地道。
卢嫣却直摇头,“还是不要了,便是真得了方子,回了家里,也没我的份儿。”她咧嘴露出满口细米般的整齐白牙,只可惜门牙缺了一大块,漏风,“我娘不让我吃太多甜食,说伤牙。”
胡氏担心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七娘想起这圆圆胖胖的小姑娘一口气能吃下十个桂花麻子就觉得脑仁疼。卢熠却是喜欢七娘这里的茶水,自顾自地倒了好几杯,一边喝还一边小声道:“这茶里头放了什么,有一股子特别的焦香,以前倒是没喝过。”
“是炒过的大麦。”卢瑞接话道,他可不是卢熠这样养在豪门大宅里的贵少爷,以前在益州老宅,他就没少跟着七娘去田里劳作,自然识得这玩意儿。
“这个也能喝?”卢熠大惊小怪地叫起来,索xing解开茶壶盖子,仔仔细细地盯着壶里的大麦渣子看了半天。
“少爷回来了。”屋外的茗娟低声招呼了一句,屋里众人听到声响,立刻起身迎接。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卷着雪沫鼓了进来,寒意飞快地渗入,迅速融在温暖的炉火中,消失无踪。
“外头下雪了?”开门的空隙间,大家伙儿才陡然发现这一眨眼的工夫,外头竟已飘起了雪花,这会儿还细着,细细碎碎,犹如散盐。
“刘庄头说一会儿就会变大,怕不是到了明儿就全白了。”邵仲刚刚与刘庄头一齐从田里回来,脚上沾了不少泥,衣服也被细雪染湿了,只是他模样生得好,举止又优雅,便是这般láng狈着,看起来依旧赏心悦目。
“亏得大家到得早,不然这雪一下起来,怕不是得堵在路上。”除了卢玉只见了几面外,剩下的几个孩子都与他熟络得很,见了面也不多讲究礼数,只笑着点了点头。卢玉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尔后便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便又寻了个借口告辞回了自己屋。
剩下的几个孩子却是不肯走,俩男孩子缠着邵仲,卢嫣则像个牛皮糖似的紧紧挨着七娘,一会儿好奇地看看七娘的肚子,一会儿又睁大眼睛,神气活现地跟她说起京城里的各种八卦事儿,“……那个张家的九娘子,长得一点也不好看,脾气还大,还使劲儿地往太子殿□边凑,连皇后娘娘都看不下去了……”
七娘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柔声劝诫道:“跟大姐姐说也就罢了,可莫要在外人面前胡说,不然,旁人可要说你是个小八婆。”
卢嫣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使劲儿眨巴,“我才不跟别人说,娘亲都不说。”
没有胡氏管束着,三个孩子在庄子里疯玩了几日,之后卢瑞和卢熠就被邵仲逮着读书。而今正是冬日,庄子里也没了农活儿,邵仲闲着没事儿gān就卯足了劲儿地折腾着两个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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