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自然是早就醒了,微笑着看着卢瑞,小声道:“阿弟过来让姐姐瞧瞧,似乎又长高了些。”
卢瑞一边大嚎,一边往前凑,罢了索xing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呜呜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邵仲心知这会儿只能由着他哭痛快了才会罢手,索xing也不再劝,只吩咐采蓝去打热水过来,一会儿给卢瑞拧帕子洗脸。
说话时,许氏也快步进了屋。邵仲赶紧起身相迎,许氏朝他挥挥手,柔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说着话,她缓步踱到chuáng边,伸手抚了抚七娘的脸颊,满眼慈爱地道:“可算是醒了。要是再这么睡下去,我和仲哥儿只怕都要疯了。”
七娘愧疚地小声道:“是女儿让娘亲担心了。”
“莫要说这样的傻话。”许氏的眼睛微微发酸,一低头,眼睛里便有些湿意,赶紧别过脸去瞧瞧擦了擦,又转过头低声道:“先前一直瞒着瑞哥儿不敢和他说,直到说你醒了,我才赶紧让人把他接了回来。这孩子,一听说你伤得重,人都傻了,过来的路上一言不发,吓得我不轻。”
卢瑞总算哭得差不多了,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七娘,哽咽道:“姐……姐姐莫要丢下我一个人。”
七娘的眼泪哗地落了下来,邵仲见状,愈发地心疼,赶紧cha话道:“瑞哥儿莫要胡说,你姐姐好好的,不过是睡了一觉,将养些日子就好了。你别说这些话逗得她哭,她jīng神不好,若是哭了,一会儿更乏力。”
卢瑞闻言,赶紧抹了把眼睛,努力地咧嘴笑道:“姐姐莫要哭,我不乱说话了。我……我好得很,书读得也好,先生每天都表扬我。熠哥儿说,明年就跟我一起下场。等明年我高中了,姐姐和姐夫定要送我一份大礼,不然我定不依。”
七娘总算笑起来,含着眼泪郑重地点头。
她到底初醒,jīng神不佳,陪着说了一阵话便有些撑不住。邵仲生怕累到她,遂扶着她睡下,自个儿引着许氏和卢瑞到外头说话。
卢瑞并不知七娘受伤的原委,这一出了门,自然把满腹的怨气全都倒在了邵仲身上,咬牙切齿地一通大骂,许氏拦也拦不住。邵仲也不分辨,低着头由着他又哭又闹,等他骂完了,这才沉着脸朝卢瑞和许氏道:“是我没有好好照顾好阿碧,才让她受了这么大的罪,瑞哥儿气我恼我都是对的。日后,我定会仔细护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许氏道:“你对碧舸有多用心,大家都看得到。这事儿错不在你,瑞哥儿不明真相,xing子又急,才会这般指责,你莫要放在心上。”说罢,又欣慰地叹了口气,笑笑道:“碧舸出嫁的时候,我总是有些担心,生怕她在外头受委屈。到了而今,看到你这般对她,我终是松了一口气了。”
她又一五一十地把七娘受伤的原委说给卢瑞听,卢瑞顿时涨红了脸,低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向邵仲道了歉。
许氏不好在邵家久待,加上七娘终于好转,她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与邵仲说了一阵话后便起身告辞,卢瑞却留了下来。邵仲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临上马车前,许氏忽然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我听说有人借机说你的是非,陛下似乎有所意动,怕是要把你外放。”
邵仲目中微闪,不急反笑,郑重地朝许氏道了谢,恭恭敬敬地送她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失忆==
另外,因明天加班,且小区从早上六点半开始停水停电,一直到后天早上六点半才恢复,所以明天不更新。
☆、66公侯之家
六十六
七娘在chuáng上躺了几日,身上有些不舒坦。晚上邵仲便让下水抬了一大桶热水进屋,仔仔细细地帮她洗了个澡,换上里衣,再扶着在屋里走了几圈。她瘦了许多,手臂和腿都细了一圈儿,盆骨都露了出来,有些硌手。邵仲每每一摸到她身上的骨头心里就一黯,忍了许久才把眼睛里的眼泪bī了回去。
七娘被他这小心翼翼的架势弄得哭笑不得,小声道:“我又不是伤到了腿,哪里就连走也不能走了。也亏得是在屋里没旁人瞧见,要不,还不得私底下编排我架子摆得比宫里的娘娘们还大。”
邵仲却是一脸坚持,扶着她上了chuáng,又仔细给她掖好了被子,这才回道:“旁人怎么说都不打紧,我只晓得你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左右……左右我们也在京里待不了多久,她们爱说什么就让她们尽管说。”
七娘闻言顿时一愣,迟疑地看了他一阵。
邵仲低下头,小声解释道:“白日里母亲临走时和我说起,陛下似乎打算将我外放。”他又生怕七娘担心,赶紧笑着道:“我倒是还想着出京走走呢。京城里头虽然热闹,却也是非多,尤其是这太子府,一年到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才不过几日不去上衙,便奏到了陛下跟前,简直恨不得把眼睛嘴巴都搭在别人脑袋上。与其在这里勾心斗角,倒不如外放还自在些。却不知陛下打算把我放到何处?若是去南边就好了,你自幼就在南边长大的,想来更习惯那边的气候。我听说,山阳县那边四季如chūn,繁花似锦,却一直没能到此一游,甚是可惜。还有烟波如画的江南一带,正逢着chūn日,可见红花似火,江水如蓝的胜景……”
他说着说着倒来了兴致,絮絮叨叨的,恨不得把书里看到过的景色全都念叨一遍。七娘忍不住好笑道:“你也真是全都往好处想,万一陛下恼了,要放你去西北苦寒之地,你这些打算岂不是全落了空。”
“不会吧——”邵仲故意作出瞠目结舌的模样来,“陛下一向爱才,应该不会bào殄天物,把我这名满京华的大才子送到那鬼地方吃沙子吧。”说着话,又挤到七娘身边躺下,朝她怀里拱了拱,腻着嗓子道:“我不管,无论去哪里,媳妇儿你都得陪着我,半步也不能离开。”
二人在chuáng上黏糊了一会儿,这才紧紧拥着睡过去。七娘躺了这几日,早已睡得有些发晕,半夜里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再yù翻个身,忽地察觉到仿佛有人盯着她看,缓缓抬头,正正好对上邵仲温柔又深沉的目光。
他一直这么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七娘心里一颤,缓缓伸手抚在他的脸颊上,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竭力压抑着心底的感qíng,“怎么还不睡?”
邵仲没回话,只把脸侧了侧,享受地眯了眯眼睛,一会儿又把头伸过来搁在她的肩窝里,轻轻地喘着气。他的呼吸湿漉漉的喷在七娘的脖子里,有些痒,七娘没有动,就这么靠着他,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最后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七娘也不记得了,只依稀听到外头有雄jī打鸣的声音,她不动,邵仲也不动。后来窗外渐渐有了亮光,一会儿隔壁院子里传出来来回回的脚步声,邵仲终于□一声,狠狠地抱了抱七娘,最后无奈地起了身。
“今儿我要上衙了,你多睡会儿。”邵仲亲了亲七娘的嘴巴,不舍地小声叮嘱。
七娘晕晕乎乎地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个哈欠坐起身,迷迷糊糊地睁大了眼,想下chuáng帮邵仲梳头。采蓝见状,慌忙过来将她扶了回去,小声劝道:“您身子还没好呢,得多休息,现在还早着,您再睡一会儿,回头奴婢再过来叫您。”
邵仲也过来了,朝采蓝使了个眼色,采蓝会意,赶紧退了出去。
“不是说了让你多睡会儿么?”邵仲坐到chuáng边抱住七娘亲了亲,小声责备道:“又不听话。”
七娘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孩子。睡得久了,身上酸。再说,我又没什么了不得的大毛病。”
“师父说得好好休息。”邵仲搬出白道人来压她,“你瞧瞧你瘦了多少,昨儿瑞哥儿心里挂着你的病,不曾仔细看,赶明儿他再过来,瞧见你瘦了这么多,还不得跟我闹,非得说我nüè待你不可。”
七娘也笑起来,“瑞哥儿不懂事,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他说得倒也没错,卢瑞那孩子脑子里一根筋,就算明明晓得这事儿跟邵仲没关系,只怕到时候照旧把他迁怒上。七娘想了想,终于不再坚持。
躺回了chuáng上,她却依旧不睡,半睁着眼睛看邵仲换衣服,吃早饭,一会儿又整理整理衣冠准备出门。
“家里的事都让下人们去做,府里有管事呢,你莫要费心。”临走前,邵仲又不放心地仔细叮咛,罢了又一再叮嘱采蓝和茗娟,“若是夫人有哪里不舒坦,立刻派人去宫里报信。若是太子府那边传不进话,就让人去太医院寻田太医。”
采蓝和茗娟俱一一应了。
进了宫,才踏进太子府的大门,邵仲就察觉到众人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劲,心里顿时犹如明镜,看来陛下要把他外放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一时间又不免有些纳闷,皇帝日理万机,就算真有心发配他,也不必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难不成真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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