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翰之微微一笑,接过篮子抱住:“多谢。”顿了顿,“那么……多保重了,替我向姨祖父与表叔、表婶们告罪。”
这是真的要告别了吧?明鸾暗暗叹了口气,嘴角弯了弯:“我知道了,再见,多保重。”
朱翰之再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抱着那篮子,带着两名随从快步往山下走去。
明鸾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便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从现在开始,章家又要准备作战了!
章寂父子三人对朱翰之的忽然离去觉得很是意外,听明鸾说了原委,都严肃起来。章寂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为了保全家人,保全远在辽东的长子,也勉qiáng答应了做一场戏,只是他不希望直接将罪名归到燕王头上,因为燕王此番反正,是寄托了无数人的希望,即使李家行事不慎致使计划泄露,他也不愿意供出燕王,使得章家成为朝廷问罪燕王的证人之一。因此众人决定稍稍改变一下说辞,只说燕王欣赏章敬,有意提拔,听说章敬深为流放岭南的家人担忧,便特地派了人过来探望章家人,捎上些药物、金银,安抚几句,再请他们写封信向章敬报平安,章寂担心这么做会被朝廷怀疑他们结党,就婉拒了,还把药物、金银都退了回去,燕王府派来的人觉得他们有些不识好歹,很不高兴地离开了,云云。
四人商量好了说辞,又叫了陈氏进来合口供,章放又决定找机会向百户所里几个xingqíng直白又大嘴巴的士兵透露一下这件事,好让他们做个人证,再把几个月前章敬托茂升元的人捎来的家信稍作改动,仔细放好了以备万一,只等锦衣卫来人了。
然而,这些做法也不知道是否能打消锦衣卫的疑虑,明鸾心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向章寂提议:“祖父,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万一有事,就逃到山里去躲起来,或是逃到外地避开?”
章寂一怔,若有所思:“哪里能找到躲避之处?”
“德庆乃是瑶民聚居之处,他们从前都是住在大山里头,官府一般都要费好大功夫才能找到他们。我想向瑶寨那边打听一下,若有万一,也好找个隐密之处躲藏。”
章放忙道:“这样也好,万一真的出事……”章敞却cha嘴问:“那能躲到几时?既是瑶民弃了的地方,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官府也未必不知其所在。”
明鸾说:“只要躲上一阵子就好了,燕王正要动手呢,等到他们失败了,我们就能出来了。而且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万一朝廷发现大伯父是燕王的人,要抓我们问罪,我们也可以逃过去。”
章敞不出声了,章寂便道:“先悄悄打听着,只是需得保密,别走漏了风声。”明鸾郑重点头应下。
陈氏见事qíng都议得差不多了,便问:“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吃饭吧?明儿还要进城一趟,跟马贵套好说辞呢。”
明鸾这才发现外头天都快黑了,忙笑说:“差一点忘了时间,母亲,我这就做饭去!”向祖父等人辞了出来,去了厨房,周姨娘已经把饭做得差不多了,正炒菜呢,抬袖抹了把汗道:“三姑娘,这里有我呢,你去把碗筷摆摆就行了。二姑娘方才回来后,就一直闷在屋里,也不知是怎么了,你不如过去瞧瞧?”
明鸾应了,在院中摆好桌椅碗筷,就走到房间门口探看,果然见玉翟坐在chuáng头,板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点灯,便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二姐姐这是在生气?谁惹着你了?”
玉翟见是她,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别提了!三妹妹,今天好不晦气!我居然遇上了沈家那死丫头!”
明鸾有些意外,玉翟一向很注重言行,虽然讨厌沈昭容,但还真没这般骂过对方,忙问:“她做什么了?你今天不是去柳家了吗?她也进了城?”
“不但进了城,还是跟着我去了柳家!”
原来今日玉翟偶然遇上沈昭容,没理睬她就上车进城去了,才到了柳家门口,叫了门,杜氏与沈昭容母女俩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人家柳家的婆子见了还以为她们是一起来的,玉翟本要解释,杜氏居然抢先声称是章家的亲戚,今日是护送玉翟过来的。玉翟本就觉得自己独自上门有些不好意思,更担心在柳家人面前驳斥亲戚,会显得自己刻薄无礼,只得qiáng忍住气,由得那婆子领着她们三人到了柳太太跟前。
柳太太大概已经听说了章放升官之事,对玉翟客气了许多,先是恭喜了她一番,又表示不好再劳烦她给自家做针线,叫她得了空多来家里玩,跟自家女儿jiāojiāo朋友。玉翟见不用自己开口,事qíng就得到了解决,心里还很高兴呢,主动开口安慰对方,说柳姑娘只是年纪小贪玩些,等大了自然就懂事了之类的。
不料杜氏忽然cha嘴说起了女孩儿的教养很重要,不能等闲视之,然后拿出自己培养女儿的经验给柳太太介绍了一番,引得柳太太连连提问,看了看沈昭容,问了些问题,便忍不住称赞,倒把玉翟冷在一旁。等到玉翟坐了一个时辰,觉得无趣了要告辞时,柳太太已经试完了沈昭容的针线与诗书,正打算让人传了茶点来,要看后者的饮食仪态呢。
玉翟对此愤愤不平:“真真是岂有此理!那死丫头会的东西,我也会,还做得跟她一样好!凭什么柳太太眼里只看见她,倒把我丢在一边了?!沈家人的脸皮也真厚,这分明是在王婆卖瓜呢!”
明鸾听得眉头直皱:“他们这是要gān什么?”
第十五章伴当
柳太太之前对玉翟关注,是因为觉得玉翟教养礼仪好,想让她给自己的女儿做伴当,这是一个介乎伴读与丫环之间的角色,需要在柳家长住,表面上是与柳姑娘为友,实际上地位要低许多。相传柳姑娘xingqíng顽劣又娇纵任xing,给她作伴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现在玉翟有了个升作百户的父亲,身份地位不比柳姑娘低,柳太太自然不可能再寻她充当这等角色了,另找人选也是人之常qíng,但沈家这般积极送上门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打算让沈昭容去给柳姑娘做伴当?他们一向自视甚高,处处以皇亲国戚自居,将沈昭容视作未来国母,如今倒愿意做这种事了,不会是因为太孙出事,他们自知无望,就破罐破摔了吧?
明鸾回想起白天时沈儒平甩狠话的样子,又觉得不象。他们要是愿意放下身段,也就不会当着朱翰之的面耍狠了,更不会对章家人毫不客气。在他们不知道太孙平安的qíng况下,朱翰之也许会决定他们的未来,但在眼下,朱翰之对他们还没有直接的影响力,可是章家却不同,一直以来若不是有章家在背后支撑,沈家早就死绝了,他们想要在德庆过得好些,绝对离不开章家的助力,除非他们能找到另一个靠山……
明鸾忽然警觉起来:“沈家人是打算攀上柳太太吗?如果沈昭容给柳姑娘做了伴当,柳太太会不会因此而厚待沈家?”虽然她自信柳同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章家jiāo恶,但一想到沈家有可能借柳家的势打个翻身仗,她就觉得好像吞了个苍蝇一般恶心。
“不能吧?”玉翟倒是有些迟疑,“这怎么可能?不过是个伴当罢了,况且沈昭容能不能做好还未可知。”她顿了顿,探头瞧瞧外间,凑近了明鸾降低声量道,“三妹妹,我告诉你一件事儿,今日进柳家时,我在后宅遇见一对母女刚刚从柳太太那里出来,瞧着打扮也挺体面的,领路的婆子说是城里一个秀才的妻女,那女儿有十四岁了,前些日子给柳姑娘做了几天伴当,就被赶回家去了,她母亲带着她哭哭啼啼地上门赔罪,柳太太连个好脸色都没给。婆子们面上客气,背地里都瞧不起她们,我听一个相熟的婆子口风,似乎是那秀才的女儿在柳家时,曾遇见过柳公子,还说了些不大得体的话……”
明鸾张大了嘴,也凑近了小声问:“她怎么个不得体法了?难道……她勾引了柳璋吗?”
玉翟两颊一红,瞪她道:“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你一个小女孩儿从哪里知道这些话的?”
明鸾哂道:“二姐姐,你就别装纯洁了,咱们又不是在深宅大院里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成天跟村里人混在一起,没吃过猪ròu也见过猪跑啦,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些话!”
玉翟脸更红了,嗔了明鸾一记,小声嘱咐:“在人前可不许这样。”方才继续道,“她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这种qíng形不是头一回了,如今德庆城中想将女儿嫁给柳公子的人家不知有多少,柳家对此倒是兴趣缺乏,一直不理会上门的媒人。就因为连着寻了两个读书人家出身的女儿都是这般,柳太太才会坚持要找我的。如今沈家人毛遂自荐,别的倒罢了,若她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52书库,只怕柳太太未必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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