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掌柜啐他:“出的什么馊主意?!姑奶奶的终身,是你我能cha嘴的么?!”
马贵只得住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小声道:“咱们还是赶紧跟东家报个信儿吧。好不好的,总要让东家心里有个数。若是明儿派去德庆的人回来说姑奶奶真的跟姑爷和离了,东家就该派人接她回去了。”
马掌柜叹了又叹:“只能如此了,明儿就派人,一路去德庆问姑奶奶,一路回吉安报信吧。”又道:“这事儿可不能叫鸾姑娘知道了,怎么也得等去德庆的人回来了再说。若是姑奶奶真的拿定了主意,索xing也一并接来广州过年得了。有什么话,就让她亲自跟鸾姑娘说去。我可不好意思开那个口!”
马贵听了也有些犯愁:“是啊,姑奶奶若是和离了,确实省心得多,但鸾姑娘却是章家的骨ròu,离不了的,总不能丢下她不管吧?总归是东家的亲外孙女儿。我瞧她如今那高兴的劲儿,还掏出私房钱来租房子、置办家具,念叨着接家里人来广州过年,若是知道了这个事儿,不晓得会有多伤心呢。”
明鸾对马家叔侄的苦恼一无所知,茂升元总号与分号之间的通信,若不是给她写的信,她一般是不会翻看的,只会向伙计们打听信里说的与自己有关的事,因此马掌柜把能说的都告诉她之后,她就没想过信里还说了别的。她已经把新租的宅子整理好了,随时都能入住,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过年,总要置办些过年用的物件,她便又忙活起来。
她出来的时候,章寂给过她一些银子,但大多jiāo给马掌柜,用在打点各处衙门以及卞大人那边的闲杂人等上了,所以连租房子的钱,她都是自掏腰包,若要再置办过年用的物件,便有些手紧。她不想问茂升元的人借银子,就盘算起了短期内挣钱的计划。她没有本钱,绣花的本事又没法跟自家便宜老妈相比,于是便寻了个清晨,跑到城外山上的野竹林里,砍了几根竹子下来,劈成细篾条编起了各色jīng致的篮子、笼子与针线箩,还花二十文钱买了些彩纸和笔墨,扎了小小的红灯笼,上头写些吉利话,或是画了吉祥图案,添上小半截蜡烛,用细竹棍儿挑了,寻些糙绳将东西一串儿捆起,拿扁担一并挑到集市上叫卖,倒也让她挣了些零碎银子回来。
马掌柜本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见她出门还只当她是像前几天那样,到新租的房子去了,后来听伙计说她挑了一担东西去叫卖,吓了一跳,连生意也顾不得了,带了侄儿便往集市上赶,找到人,好说歹说要劝她回去,还道:“若是短了银子,只管找我老马,叫东家知道我让姑娘做这些,定要揭了我的皮!”
明鸾笑道:“马叔,您慌什么?您不说我不说,外祖父怎会知道呢?况且眼下正值腊月,多的是人挑了自家东西出来卖,也有好些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我跟她们没什么两样。您就当我是在屋里待得闷了,出来玩耍散心的好了。”
马掌柜跺脚道:“您玩什么不好,拿这种事儿来玩?!咱们茂升元在这广州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叫人知道我们东家的亲外孙女儿在大街上叫卖东西,不定怎么说闲话呢!”
明鸾想想也是,见东西卖得差不多了,便乖乖跟他回去了。不过她可没那么容易放弃,那堆小东西,成本极低,不过就是费些手工和心思,却让她挣了将近二两银子。广州地方富庶,又正值年前,市民手头颇有些闲钱,大姑娘小媳妇也敢出门闲逛的,对这种jīng致少见又只卖几文钱的小玩意儿很是舍得下手去买,她只要再卖上几日,过年的钱就挣回来了。
于是她继续编了更多的小东西,到了第二日,却扮成个男孩子的模样,仍旧跑到集市上叫卖去了。马掌柜要劝,她就说:“我现在这模样,谁认得我是陈家的外孙女儿?”还故意粗着嗓子说话,大踏步走路,举手投足毫无淑女风范,马掌柜看得几乎晕过去,只能委委屈屈地勉qiáng接受了她的做法,只是背地里悄悄儿派了伙计跟在她身后暗中保护。
明鸾前前后后忙活了七八天,又存下了一小笔银子,深觉这广州城比德庆城好过生活,这笔钱她在德庆起码要好几个月才能挣到呢。将来全家搬到这里长住,日子应该能过得轻松许多。她又买了许多红纸回家剪了窗花,写好了对联,甚至还扯了几块布给章寂、陈氏与文虎做新衣,却又觉得纳闷:“马掌柜十日前就送了信回德庆,都这么多天了,怎么祖父还没回信呢?总不能叫我一直傻等吧?”
她想想觉得不对劲儿,便去寻马掌柜询问,伙计们告诉她马掌柜去了后院账房,那里等闲是不许外人进去的。明鸾虽是茂升元东家的外孙女儿,却也不认为自己能大摇大摆地进入家的账房,便打算到门外叫人。她到后院时,在院中看守的伙计正坐立不安,她觉得奇怪,便问:“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伙计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好姑娘,小的……小的想去解手,您能帮我在这里略站一会儿么?只别让人靠近账房就是。”
明鸾连日跟店里的伙计相处得极好,闻言暗暗偷笑,大方地一挥手:“去吧,我替你站岗就是。”那伙计大喜,千恩万谢地跑了。明鸾站在院中,瞧瞧周围也没人,便走近了账房想叫马掌柜。
她才走到门前,便听得账房里传出马贵的声音:“叔叔,这可怎么好?这可是姑奶奶的亲笔信,可见她是真的跟姑爷和离了!”
马掌柜在叹气:“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再写信给吉安报准信儿吧。只是有一点,姑奶奶不肯来广州,若要等到姑爷……不,要等到章三爷回家后,才让伙计们送她回来,在那之前,我们要如何跟鸾姑娘说呢?”
“你们在说什么?!”明鸾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账房里的两人这才发现她站在门外,脸上都露出了惊慌之色。马贵支支吾吾地,马掌柜望见原本守在院中的伙计急急奔了回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明鸾便道:“您别骂他,他本不知qíng,是我让他走开的。您且将方才的话细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掌柜无法,只得请了她到隔壁的厢房去,将事qíng原委详细说了,道:“姑奶奶在信里说得明白,她是因军粮的事跟章三爷起了嫌隙,加上章三爷又不跟家里人说一声,便领了押送军粮的差事,有怕事脱逃的嫌疑,又不顾家里人的难处,姑奶奶觉得实在忍不下去了,更害怕陈家会被连累。她这也是不得已,鸾姑娘就别恼了,我们不是故意瞒着您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向您开口。”
明鸾咬咬牙,心想那种无耻的行为还真是便宜老爹gān得出来的,陈氏与他和离,也算是得以脱离苦海了,可自己又怎么办呢?她倒是乐意跟着陈氏离开,又怕章家不肯放。
不过,不管怎么说,陈氏未来能少受点苦,过得幸福一点,她也能安心了。她对这个家最牵挂的,不外乎陈氏与章寂两个人而已。
这么想着,明鸾便道:“和离的事就这样吧,我也不会多管。但家里人若是不能来广州过年,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做什么?横竖调令的事已经定下来了,我gān脆回德庆去吧。”
马家叔侄大惊,又再次费尽唇舌劝阻。明鸾只是不应,见他们这样的态度,料想他们是不会帮自己寻船的了,便自个儿跑去码头打听,最近可有船去德庆。
正当她在码头上徘徊时,一艘不起眼的船靠岸了,几个穿着深色布衣的人走到甲板上,打量着码头上的qíng形。为首那人压低了声音,吩咐随行众人:“去,找两个熟知西江水道的船夫,记住,别泄露了身份,这是公子特地嘱咐过的,一切都要隐密行事!”
第五十四章擦肩
明鸾在码头上足足徘徊了一个时辰,仍然找不到前往德庆的船。
这时节,需要赶在年前运年货去德庆、争取腊月里赚一票的船早就开走了,而打算在年前回乡过节的人们所订的客船又还未到出发的时候。按照惯例,这些在外讨生活的人至少要等小年过了才会走,算来还有七八天功夫,明鸾又等不及了,竟一时找不到愿意载她的船,让她急得直跺脚。
若是实在找不到船,又无法说服马掌柜他们帮忙的话,她也许也只能将就小年后出发的第一班客船了,那是在腊月二十四下午出发的一艘中等船只,载了二十多人,若她多给点船费,勉qiáng能捎上她。
船费也要二两银子呢,明鸾知道这是船家在狮子大开口,但又不能发火,毕竟这是她能找到的最早的一班船了,便踌躇了好久。她倒是付得起这个钱,但船家的作派让人很不安心,这一路回去,也没个人同行,她担心这人不可靠,因此一直犹豫着,迟迟不肯下定金。
那船家见状,便故意露出不屑的神qíng,道:“你这小子,付不起钱就别坐船,给我一边儿去吧,别挡着我做生意!”又在那里高声叫唤:“年廿八去德庆的船哟,还有两个位子,谁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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