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紧不慢地逛了三四家布庄、绸缎铺,前后也买了七八匹料子,双脚开始觉得有些劳累了,便悄悄打量细竹几眼。细竹鼻子上盖了一层汗珠子,眼睛里透着焦虑,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看明鸾,又去看来时的方向。明鸾见状,心里好笑,也猜到朱翰之开的店多半就在街道的另一端,只是她出门后,直接往相反方向去了,怪不得细竹会着急呢,不知道正在等候中的朱翰之,是不是也急得满头大汗?
想到这里,明鸾也觉得没必要再吊人胃口了,直接一挥手:“我过来的时候,隐约瞧见街道另一头也有家绸缎铺子,咱们就过去瞧一瞧吧!”
还不等细竹露出喜色,有个婆子就说了:“姑娘也逛了半日了,如今天热,太阳毒得很,不如先回去,明儿闲了再逛吧。这几匹料子也够做不少衣裳了,等不够了再买也是一样的。”细竹听着,在旁暗暗扼腕,笑着cha嘴道:“妈妈别担心,姑娘jīng神好着呢,再说,谁家姑娘天天出门逛?今日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把该买的都买齐全了,日后也不会总是想着。”说完又凑过去小声道:“姑娘早起送走了侯爷、四太太与几位少爷,心里还有些郁气的,横竖离家这般近,又有人跟着,妈妈就让姑娘尽了兴如何?”那婆子本来还要说什么的,听了细竹这番话,才不言语了。
明鸾暗笑着瞪了细竹一眼,细竹心里高兴,也不在意,殷勤地侍候着她往回走了。不一会儿,他们一行人就到了一家绸缎铺门前,看门上招牌还挂着红绸子,刻着大大的“张记绸庄”四个字,显然是新开张不久。店里也有几个客人在看货,男女皆有,不过算不上热闹,大部分人只是瞧几眼,问问价钱,就走了,只有两人是正经花钱买了料子回去的。
明鸾走进店中,左右望望,倒有些明白这新开的店为何如此冷清了。店中摆出来的料子,无论是绫罗绸缎还是绢纱棉布,大都是上等货色,花样儿颜色都十分不俗,俱是京中时兴衣料,显然是专做富贵人家生意的。这样的店铺,寻常百姓不会上门,上了门也只是看个热闹而已,如果是富贵人家要买,又只会叫店员带了新货到家里去,由得太太奶奶小姐们挑选。店里少有人驻足,怎么热闹得起来?
明鸾正在猜想朱翰之搞这么一家店,是不是打着日后通过送衣料的渠道与自己暗中通信的主意,便有一个衣裳gān净体面的妇人迎上来:“小姐可是来看衣料的?小店正有一批新货,才从京中运来,花色纹样都十分适合小姐。外头人多杂乱,小店设有专门招待太太姑娘们的雅间,小姐不妨到里头细看?”
明鸾听得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细竹一眼,细竹笑盈盈地道:“姑娘,咱们逛了这半日,也有些乏了,既然这店里有雅间,何妨在此歇息片刻?”
明鸾一听就知道这都是朱翰之安排好了的,便放心地答应了,随那妇人进了里间,果然是个布置得十分清静雅致的房间,桌上花瓶里还cha着一束才摘下不久的茉莉花,散发着阵阵怡人的芳香。
明鸾在桌边坐了,那妇人立时传上茶,便有一个八九岁的清秀小丫头捧了茶盏上来。茶香扑鼻,明鸾闻了闻,认出是上好的花茶,便笑了笑。那小丫头又送了四碟子茶点上来,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妇人上前再次请安,自称姓张,人皆称她为张嫂子,是店主人的远亲,在此充作二掌柜,专门招待女客的。她带着那小丫头抱了几匹衣料进来,在明鸾面前一一摊开,由得明鸾细细挑选,又在旁将各色衣料的优劣细细说明。
明鸾心不在焉地听着,心中有些疑惑,奇怪朱翰之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仿佛就拿她当是店里一个普通的客人似的招待?她又去看细竹,细竹只低头看衣料,仿佛这一趟上门,真的纯粹是买料子来的,竟与那妇人一唱一和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挑好了三四匹料子,转头来问明鸾:“姑娘觉得如何?这一匹可不正适合老爷么?这一匹,给两位小少爷各做一身夏衣,也是好的。那一匹最适合大少爷不过了。要是姑娘喜欢,拿一半做条裙子也好。”
明鸾索xing不理会了,等挑好料子,要是某人再不出现,她就真要回家去了!便道:“好是好的,就是颜色黯淡了些,大哥穿着还合适,我倒宁可选浅色些的料子。”
那妇人忙道:“有浅色的!我再寻几匹来给小姐看!”便带着小丫头出去了。
细竹又看了看那几匹料子,忽然好象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两个婆子说:“妈妈们,今儿我们已经买了好几匹料子了,要是再买几匹,只怕手上拿不动了。不如妈妈们叫刘大哥陪着,先回家里一趟,只留我哥哥在外头侍候,等把东西放下了,再回来接姑娘,也是一样的。”
两个婆子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况且明鸾是小姐,逛累了可以坐下喝茶吃点心,她们却没有这个福气,又不好弃了小姐自个儿寻茶水去,正好趁这个机会回家解解渴。反正王家兄妹都在呢,这店又正好在自家新宅子后头,不怕会出什么事,就辞了明鸾,抱着那几匹衣料出去了。
明鸾一见她们离开,就忍不住戳了细竹脑门一记:“你个促狭鬼!葫芦里卖什么药呢?!他在哪里?赶紧给我叫出来!”
细竹也忍不住笑了,讨饶道:“好姑娘,我也是不得已,这就请侯爷去,您一会儿可别恼了,时间不多,您要是光顾着拌嘴了,却叫我们侯爷怎么办呢?您若着实恼了,一会儿回了家里,我随姑娘处置就是!”说罢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门再次推开,朱翰之探头进来,冲明鸾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便迅速反手关了门跑上前道:“可把我等急了,你怎么半天才来呢?!”
明鸾呸了他一句:“你也好意思,装神弄鬼地哄着我来,还嫌我动作慢!你不是叫细竹怂恿我出来买衣料吗?我就是买衣料去的,这一条街上的绸缎铺子、布店,我都逛完了,最后才到你这家新开的店来,怎么?不行呀?”
朱翰之又是咬牙,又是笑,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这是故意的,想要看见我着急的样子。我也不跟你争,时间这样少,你这一走,我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了,你倒忍心,只管与我拌嘴。”
明鸾脸红了红,便拉着他坐下:“好吧,我不跟你吵了,你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跟我说?”
“我……”朱翰之忽然顿了顿,笑道,“哪儿有什么要紧事?最要紧的就是见你了。你不知道,先前时间长了不见,不过是天天念叨着,那日在你们新宅子里见了一回,我这心里就像是长了糙似的,真恨不得天天都能见到你,却又不敢上门去……”
明鸾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不敢?你只要照从前那样,继续装纯真,我祖父也不会疑了你的。”
“我如今可不敢冒险,万一他几时疑了我,不许你嫁给我了,那我怎么办呢?”朱翰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我心里,没有比你更要紧的事了。只要你我婚事顺利,哪怕是只能偶尔偷偷见上一面,不能光明正大地上门去看你,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明鸾看着他两眼巴巴的模样,咬咬唇,红着脸低头笑了。
第九十三章小儿女
朱翰之与明鸾二人对面而坐,隔着张桌子,前者盯着后者,后者低着头,脸上都带了绯色,竟是小儿女们qíng窦初开,都在害臊呢。
朱翰之到底年轻,又在心上人跟前,只觉得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陪伴彼此,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心里也是甜的,也不开口,只一个劲儿盯着明鸾看。
明鸾实际年龄比他大好几岁呢,脸皮又厚一点,只害羞了一会儿,也就抬起头来了:“你怎么不说话了?一会儿我家的人过来了,你又要抱怨时间太短,没跟我说什么了。”
朱翰之笑嘻嘻地抓了抓头发,犹豫了一下,又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小声道:“看着你,我心里就欢喜,不说话也没什么。”
明鸾又红了红脸,只觉得这古代男孩子说起甜言蜜语来,也够ròu麻的,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听这些ròu麻话,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你不说话,我又不知该说什么,难道就这样对着坐上半天?象个傻子似的……”
朱翰之想象了下那个场面,扑嗤一声,也忍不住笑了,总算换上了平时正常的表qíng:“也罢,时间不多,咱们先把要紧事儿说了。”
他说的要紧事儿,不是别的,而是今后两人的联络问题。他首先将明鸾绣楼上那个窗子与他自家宅子二楼之间的关系说了出来,让明鸾回去后,在那窗子正对面的墙上挂个色彩鲜艳的箭靶子,或是别的可以充作标记的东西,他如今箭法已经练得不错了,若有什么书信想给她,也不必通过下人辗转jiāo付,直接缚在箭上,一箭she过去就行了。只要明鸾把那梢间看紧些,不叫其他丫头发现,就不会有问题。不过明鸾要是写了回信,自然不能拿这法子she回他的宅子里去,到时候就随便寻了借口,差王家兄妹出门办事,自然就能将信捎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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