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回变故
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平阳怔愣住,只感到五雷轰顶,霎那间天旋地转,心如油煎般地灼痛开来,眼前一黑,若不是一边怜烟瞧出了不妥,藉着递茶盏,侧身遮挡住且适时地出手扶了一把,非栽倒下座椅不可。
平阳甚是恍惚,愣愣地回了神,未免边上的太后察觉,赶紧低首掩饰去自己的失态,心里的震惊却怎么也无法轻易短时间得到平复。
因来人是十多年未见的旧友,太后自然乐得喜上眉梢,连连称了几声好,免了礼,赐左首席看茶,另点了一出新戏来唱,且吩咐了晚上摆宴揽月阁,算作接风。
说话间,又将合撒儿小王子招呼到跟前,拉着手一阵细瞧打量,问了年岁等等不提。一时间,平日里最喜听戏的太后居然没了继续听的耐心,只顾着与乌孙可汗聊起了家常叙起旧来。
提到前事种种,太后唏嘘不已,说着说着,不觉眼眶红了起来,敛帕拭了拭眼角,不甚感概地言道:“真真的物是人非,一晃眼都过去三十年了,得有十五年没见面了吧。这一眨眼,你我都成了双鬓斑白、儿孙满堂之人了,如今,您身体可好?”
闻言,乌孙可汗仰首慡朗一笑,回道:“谢太后惦记着,老样子,只是腿脚没以前俐落了,到了天寒刮风时,总有些酸痛。”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年纪大了都有些这毛病,不打紧……”但说着,还是转首命人取些应症的药赠与老友,又说了一些其他的闲话,说话间,眸光在下首的一众儿孙里面转了又转,想了想,伸手抚了抚身侧合撒儿的发顶,轻笑道:“乌孙可汗,你这幺儿可有婚配?”
乌孙汗王先是一愣,赶紧放下手里的茶盏,拱手回禀道:“没有,若太后瞧着喜欢,倒是无妨!”
听得这话,太后笑得更是合不拢口,又连连称了几声好,若不是一时难拿准哪个适龄哪个般配?只恨不得当众就点了这门亲。气氛很是和乐,相谈甚欢。
右侧,平阳默默坐在那,神魂却不知早已涣散到了何处,怎会这样?哪里出了错?若她没瞧错没眼花,这乌孙可汗分明是前世她那苦命女儿文嫣的夫君,合撒儿?!想到这名字,不觉心头一阵揪痛,凝住神,一细看,眼前的男孩大概六、七岁上下,除了年岁不符,这眉眼五官与她那前世早夭的小外孙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哪里出了错?平阳心里乱成一团,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她清楚地记得前世的乌孙汗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后来叛变弑父杀弟的大王子,另一个就是她那苦命女儿文嫣生的合撒儿。
到底哪里出了错?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必须立刻查清楚。
眼前一阵昏眩,恍恍惚惚,底下周遭的人说些甚么,就再也无法听清楚了。平阳愣愣地坐在那,微垂螓首,不发一言。直到边上太后察觉到了甚么,凑过身来轻声询问,方才堪堪回了神。
扯了扯发僵的唇角,勉qiáng挤出个笑容,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平阳便藉着旧疾微恙匆匆起身跪安告了退。
坐在马车上,平阳神qíng黯然,任凭一旁人如何询问,只默默坐在那垂着眼不发一言。直到回到内院屋里除了怜烟、再无旁人,方才开口唤道:“怜烟,你过来,替我查一些事qíng……就这样,你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一会。”
言罢,怜烟愣了好一会子,心里一阵犯迷糊,公主突然如此反常——起因居然只是前来觐见的蛮族汗王。虽不明白公主为何突然要她查这些事qíng,观公主的神色很焦急慌乱,甚至有点……总之,一点不像平日里的公主,遂只得应了声告了退,准备亲自前去查明这事。
待门掩上的那一瞬,平阳整个人脱力歪倒在榻上,蜷缩起身子,只感前所未有的寒意笼罩全身,慢慢渗入,止不住地颤栗起来。天地一瞬间在她眼前全数坍塌,好似一个深不见底的黑dòng早已悄然开始吞噬一切。此刻的感觉已非心惊胆寒、恐惧之类的言词可以形容,她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绝望……
就在那一瞬间,她分不清前世今生,辨不清哪个真哪个假?乃至觉得一直支撑她活下去的支柱——复仇都变得是那么的虚无可笑而没意义,但愿她想多了,起初得天垂怜死后复生后,那些细微的变化她并没有上心,而如今一个不容她忽视的铁证摆在了她面前,本该是她外孙的合撒儿居然提前出现了。
以往被她忽略不计的不同点开始一个个出现在脑海里,不断提示着她:文璟提前好几个月出生了,父皇本该上月就去了,可至今还活着……二皇兄也老早该,可……如今做新君的必是二皇兄无疑,前世视权势如命的庆山王叔现赋闲在家含饴弄孙去了。
而她恨之入骨的刘兰芝、简子茹两个贱人,也早已命丧huáng泉。这些只算好的小改变,那坏的了……秦蜀的祁、慕容两家,甘陕的申王李厚忠,江州的耿家,定南的石家……放眼四方:那些大大小小皆蠢蠢yù动的藩镇势力,平阳不敢再往细处想,一阵阵无法抵抗的疲倦感席卷而来,她要好好休息会,好累,好累……
意识越来越迷糊,正要睡着的那一刻,突然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拥入怀里,伴随而来的,则是那熟悉而又惧怕的气息,状似温柔的低喃声细数着对她不爱惜身体诸如此类的抱怨。
若是往常,平阳也许还有个耐心与他虚与委蛇一番,可今日心qíng甚差,自然更受不了这‘虚qíng假意’,掀开眼,很是不耐地淡瞟了下,轻嗤道:“本宫何德何能,骁武侯何苦这般委屈了自己?若是不喜,天下的美人儿多的是,你出了门,尽管去挑……”
说着,眼一瞪,脸一黑,扭着身子就要挣脱开。
无奈地轻叹了下,祁暮清勾唇轻笑了下,将挣脱中的平阳打横抱置膝上,扣住乱动的手脚,倾身就狠狠吻上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樱唇。对付刁蛮骄横公主的手段越发的娴熟jīng进了,一阵耳红面热的亲昵,平阳气红了脸,咬着唇气哼哼地扭首不再吭声。
不冷不热、没个好脸的呛辣坏脾气,祁暮清早已习以如常,呵呵笑了笑,只揽臂将怀里的佳人搂得更紧,下巴轻靠着她的发顶厮磨了会,自说自话地哑然轻语道:“听说你不舒服,本和几个家伙正喝着,得了话,片刻没敢耽搁立马就来看你。小夜叉,瞧你这一顿脾气数落,该是没事。莫说我没这心,就算有,也只对你一个。”
“你……祁暮清,你何时……无耻,放开,我今天确实不舒服,宴席,你不是说有客人,走了,本宫这不需要你。”
“呵呵,瞧着是不太好。手脚很凉,脸色也不好,来,我替你暖一会就好。”
“不要……不要,混账!”
纵使她使了全身的力气,祁暮清依旧不痛不痒地轻笑着,揽抱起平阳,径直走向那绣chuáng,熟练地动手替她换了外衣内衫,抱起就去了通间去沐浴。
水气蒸腾,平阳俏脸恼红,贴身的衣衫弄得全湿,曲线毕露,半坐在浴桶里。抬起脸来,狠狠瞪向这没皮脸的,怒道:“我说累了,累了,你不懂嘛?”
“懂呀,所以替你沐浴消减一些疲劳,可惜,衣服弄湿了,是你自己不配合。我只得将你整个丢进来了,这样……比不穿来得更……迷人。”
“……”
如此厚颜的话,平阳抬脸狠瞪了两眼,扭首不愿再多做理会。
祁暮清僵在原地,抽了抽嘴角,只得俯身过去,又是一番诱哄,方才勉qiáng消了对方的气。沐浴完,抱回榻上,拿块软绸布来细心地擦净湿发。
屋里稍显压抑,只得又腆着脸来打破话茬,笑道:“你那堂兄李从让没准过一阵子会回来,今日是几个军中同僚正好都在京师,也就聚了一场。约好了改日一起去郊区狩猎,你去嘛?”
平阳白了眼,撇了撇唇,回道:“打打杀杀,我不得空,不想去。”
“哦,是嘛?那怪不得我了,我可是好容易腆着脸将那卫将军约来的,你不去,事后可莫后悔。你这妮子,求人一个嘴脸,不求人时,看你这脸儿板的,唉,贤女美眷,小夜叉,也只能配我罗刹了。”
“……你,祁暮清,你耍我,没见过脸皮厚成你这般,将个羞骂当趣味。你该知道,这事对我那三妹有多重要,若她真嫁外邦,我就拿你一众祁家千金小姐们当陪嫁。看看,谁更吃亏。”
闻言,祁暮清暗自抹了把脸,自认倒霉。越是相处,越发现这妮子的脾xing实在坏得恶劣。总能掐着对方的软肋,偏偏是,一掐一个准。
“算我错,人现在就在,你要今晚见,还是改日?对了,外嫁番邦,到底还是个正妃。我那卫家兄弟可是有过一房妻室的,膝下有一独子,公主嫁过去,也只得算是续弦,你确定:其他人会同意?我看……”
52书库推荐浏览: 蓝风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