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贵妇人也正看向宝儿,在触及她身上那套红色男式衣袍时,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不喜。林氏出身世家,从小受到的就是正统闺阁教育,这种女子穿男服的行为在她眼中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但宝儿是公主,想说教也得先拈拈份量,又一想到女儿被太后金口许给了赵王,两人正是亲姐弟,心中不免有些抵触。
其实女子穿男服,在前朝就已经成为过一种时尚,大齐虽然没了这股热cháo,可偶尔还是能在街上看到这样别致的风景。
宝儿没注意林氏眼底的些微不痛快,应该说她根本就不屑于去注意,母亲的话她可是记得很牢的。她是大齐的河洛公主,堂堂天家贵女,哪有闲功夫去计较这种小心眼小手段。她对程氏笑说了几句,便起身朝那祁国县公的姑娘走去,先是对林氏一笑:“林夫人,我与曼娘许久未见,想坐这儿跟她说些话,你不介意吧?”
曼娘正是祁国县公长孙女的小字,往来的闺阁千金皆是以小字相称。
林氏只能答道:“当然不介意。”
气氛略显古怪了一些,众家夫人相互看了一眼,就是姑娘们,也好奇地朝宝儿看过来,眼中有羡慕有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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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茉云听了剪容的回报,不由得摇了摇头,回过头对倚在榻上的帝王抱怨道:“宝儿被您宠成什么样子了,居然换上男服就这么大刺刺地去了宴度,您就不担心明天御史或者太傅们又向您哭诉了?”
宇文熙正在看书,听了沈茉云的话,也只是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是闲着没事做了,就只会拿些小事来说嘴,爱说就说罢,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债多了不愁。”
沈茉云又想叹气了,“女儿本就是娇宠,宝儿我就不说了。可琦儿那里,您……”
一般来说,儿子不是都应该严管吗?其他皇子皆是如此,偏偏不管宇文琦的行为多荒唐,宇文熙从来都是一笑而过,偶有训斥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事。
宇文熙翻过书页,道:“琦儿身子骨不好,朕多疼一些,有何不妥?”
而且宇文琦能哭能闹,调皮jīng灵,偶会有惊奇之举却又不出大格,单只是从儿子的角度去看待,宇文熙可是相当满意喜欢。
沈茉云听罢,微微摇头,便不再拘泥于孩子的问题,而是招手让剪容拿出一管青色的竹笛,调好音色,然后缓缓chuī了一首《阳关曲》。
曲调跌dàng起伏,尽诉塞外阳关友人离别之qíng。
在沈茉云chuī起第一个音符时,宇文熙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身体半倚靠垫,嘴角含笑,眼眸半闭,手指随着曲调在腿上轻轻地打着节拍。
chuī完一曲,沈茉云放下竹笛,对睁开眼朝她看过来的宇文熙笑了起来,道:“不知怎地,突然间想起那句‘西出阳关无故人’,一时感概,便借曲抒抒qíng。班门弄斧,让皇上见笑了。”
宇文熙却是说道:“chuī得不错,不过后面那几节有点走调了。”说罢,朝她伸出右手,示意她将竹笛给他。
沈茉云忙递过去,宇文熙接过后,将竹笛抵在唇边,清亮的音乐响了起来,正是适才那首《阳关曲》。
同样的曲子,这一次听起来,却是缠绵依别中多了几分豪迈气息,而且气道要更为浑厚。一曲终,沈茉云“啪啪啪”鼓起掌来,真心诚意地赞美道:“皇上chuī得真好。”
宇文熙听得一笑,便让沈茉云坐过来,心qíng极好地手摆手教起她来,“chuī到这一节时,手指要微微错开,再换指……”
讲完后,沈茉云再一次拿起那管竹笛,心中默念了一遍宇文熙刚才所说的要点,随后才抬起手,红唇附上dòng孔,流畅的音符顿时流泄而出。
听了一会儿,宇文熙突然微微睁大双眼,怔了一下,随即却是轻笑起来。
这是诗经中的《陈风?泽陂》。
待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沈茉云故意问道:“如何?”
宇文熙大手一揽,将她归入怀中,笑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100、外出(下)
100、外出(下)
在偏厅中的女眷,多是诰命,少有勋贵家的夫人,林夫人虽然是祁国县公府的二房,可倒底并不是承爵的长房,说起来名头是不小,要是日后分了家,这档次立即就低了。不过自从京城传出了太后已经把二房的嫡长女指婚给赵王为正室嫡妃的流言后,对外应酬时,二房的身价无形中就上涨了几分。
看着正在跟女儿曼娘说话的宝儿,林夫人心中有点不是滋味,曼娘指婚给了赵王对二房来说是一件好事,可是河洛公主的xing格……未免不羁了点,要是赵王受其亲姐影响,入朝办事也是这般跳动,对女儿来说,可就真不是好事了。
“我与文安郡主她们约好了,三天后去校场那里打马球,你要是有空闲,不若一起来玩吧?”宝儿笑吟吟地说道,一身红色长袍更衬出了她那英气飒慡的神韵。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宝儿这是在对曼娘抛出橄榄枝。虽然曼娘的xing格木讷了点,可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一直都很乖巧,或许配自家小弟也不错吧,宝儿这么想着,于是也愿意花时间来尝试了解再做决定。
曼娘先是看了林夫人一眼,见母亲眉头轻皱,不由得低头轻声道:“谢公主好意,可是我还没骑过马呢,就是去了,也只能在一旁看着,还是算了吧。”
宝儿微微挑眉,她也没想过要曼娘下场比赛,邀她前往只是想观看一下她的行事xingqíng,如今碰了一个软钉子,心qíng顿时差了起来。除了父母,谁敢这么跟她说话,于是脸一沉,神qíng淡了下来,说道:“那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说罢,便端起一杯葡萄酒慢慢啜饮,不再搭理身旁有些无措的曼娘。
一时间,气氛有点僵硬。
程氏见qíng况不对,正想出声打个圆场,却不想让安远候府的霍三姑娘抢先了:“我前几日遇到了文安郡主,她也跟我提了一下,说一定要借此机会一冼雪耻,绝不会像上次那样大意失荆州,输给公主。”
宝儿一听,乐了:“怕她不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霍三姑娘今年不过十三,一抿唇,笑容也娇俏可爱:“巧了,文安郡主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场子缓过来了,林夫人见状,多少松了一口气,然后心中叹气,这河洛公主的脾xing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女儿日后真嫁给了赵王,虽说会跟着赵王开府另住,可大姑子这么难伺候,曼娘指不定会怎么受委屈,看来,要想办法好好地教导女儿,扳过来才行。
过了小半个时辰,前门响起了鞭pào声,依礼,沈苍云两夫妇会从侧门走出去,待新妇进门了,然后再从正门走进家中。自然,程氏是太婆婆,不用如此,只是和丈夫端坐在厅中,看着孙子和孙媳妇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婚礼的场面很热闹,宝儿她们也随大流地坐在厅中,看着新人进来行礼,送进dòng房,然后新郎倌复又被提出来让人猛灌酒。
宝儿看了一下,见跟宁王大婚时的程序差不多,便不再看下去,同宇文瑞一起,拎着宇文琦回到他们的位置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聊天,偶尔还与其他人分说几句。
忽然见到桌上摆着一壶酒,宝儿一时好奇,便倒了一杯,喝了几口,麻麻的,有点辛辣,呛口。宇文琦瞅了瞅宝儿,又看了一下宇文瑞,小手慢慢地挪向前,试图染指桌子上的那个酒杯,不想却被一个突然如其来的声音阻止了:“赵王,您不是chuī了风,正头疼着吗?还是喝姜汤吧,这酒,还是少碰为妙。”
宇文瑞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低下头一看:“阿琦,你……”
宇文琦不甘不愿地收回手,避开宇文瑞的视线,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口舌招尤,老师没教过咱们的季才子什么是谨言慎行吗?”
季子融不理会宇文琦的讽刺,走过来先是对宝儿行礼:“见过河洛公主。”
宝儿却是挥手笑道:“行了,你摆出这番姿态给谁看啊,在宫中也没见你这么规矩。”
季子融说道:“赵王适才不是说我不够谨言慎行吗?未免给人留下话柄,还得先齐了礼再说。”
霍三姑娘的席座就在宝儿旁边,见状不由得挨过来说道:“哟,季公子也来了。”
季子融朝霍三姑娘看过去,因为并不知道霍三姑娘的身份,便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
宝儿也没有给两人介绍的意思,径直道:“你们两个真是前世冤家,第一次见面就吵得差点将屋顶掀起来。第二次碰面,杨太傅心爱的砚台就遭了殃。第三次见着了,只差没大打出手。我说子楚,你比琦儿大这么多岁,让着他一点又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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