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是啊,我的儿子是太子,可是也只是太子……”而不是皇帝。后面的话她没说,可是她知道宇文熙能明白。
宇文熙竟然还笑着点了点头,“皇后说得没错,太子只是太子。所以,你担心你的儿子只会是太子,在东宫之时,故意不提醒柳贵妃那是一匹没有被驯服的烈马,反而诱使她为了讨朕欢心而去骑乘,致使贵妃从马上摔落并因闪避不及被烈马踢伤而难以有孕。后来,高贤妃有了身孕,你也是担心她的孩子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又挑拨萧氏和赵氏去找高贤妃的麻烦,让她肚中胎儿意外落胎。还有张德妃……”
一桩一件地数出来,萧皇后对那些得宠的妃嫔竟是动了好几次手脚,每一次都是和子嗣有关,但大多是在东宫之时。自从萧皇后入主昭明宫后,竟是意外地安静了下来,鲜少再对妃嫔出手。
“……亏得朕还以为你悔改了,看在太子的份上,只是让你退居昭明宫,仍以皇后之名供奉宫中。没想到你仍然执迷不悟,对淑妃她们施以媚道还不知教训,居然还敢对严婕妤肚子里的孩子下手。”说着说着,宇文熙心头的怒火再次燃起,随手抓起茶杯就朝萧皇后扔过去。茶杯滑过一个弧线,险险擦过萧皇后额际,鲜血缓漫溢出。
后宫从来多事非,从小在这个环境中长大的宇文熙,根本就不可能去幻想那些所谓的qíngqíng爱爱,更不会去琢磨他后宫那些对他极为奉承、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究竟是为了他这个人还是为了他的皇帝身分。毕竟不管是喜欢他本身还是喜欢皇帝这个身分所附带而来的一切,让宇文熙来说,这是很无聊的问题——他就是皇帝,这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所以宇文熙根本无所谓那些或端庄或温柔或妩媚或柔弱的女子,在对待他时是否真是表里如一。他要的,只是能让他在繁琐的公事之外令他感到身心愉悦的女子。至于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只要不超过他的底线,就权当看戏解闷吧。
“尔等毒妇,焉能忝居皇后之位,母仪天下?”
而皇帝的底线,一是皇权,二……则是子嗣。
就算没有皇帝的身份,单单是站在男人的角度,宇文熙也容不下这种对他孩子下毒手的女人。哪怕是不受他期待的三皇子,以及不得他喜欢的二公主,宇文熙也只是放任不管不大搭理而已,他从来没有想过弄死自已的孩子。
而萧皇后的做法,早就超过了宇文熙的底线。
很久以前积累的不满,不得不忍耐的愤怒,前朝局势的控制,到如今添加的新仇,就算是看在太子的份上,也无法改变宇文熙的决定。
萧皇后却是冷冷一笑,也不去抹额头的鲜血,一向端庄的容颜显得凛冽非常,道:“皇上真的认为那些偶人是我放进去的?”她就不信宇文熙事后不会暗地里调查。
宇文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那么皇后是否敢对佛祖和菩萨发誓,你从来没有将偶人放进长乐宫和延庆宫?”那件事确实有蹊跷,如果萧皇后真的敢就此发誓,他倒真会相信她几分。
萧皇后心头一滞,不自觉地抿了抿嫣红的嘴唇,宇文熙看在眼中,便已明了。
当时处置过后,宇文熙冷静下来再次思考之时,还得发现了几个疑点,于是让人再一次暗中调查,结果并没有很让人意外——萧皇后确实将偶人放进了长乐宫,至于张德妃和江充仪那两个诅咒皇子的偶人,还有着高贤妃和朱修仪的影子。可后面那个倒底没有实质证据,他已经折了一半的萧家,再对高家和朱家动手的话,大齐至少得垮四分之一,想想也就算了,最多秋后算帐,更直接一点,他要是觉得碍眼,不召见高贤妃和朱修仪就是了。
在宇文熙的想法中,后宫的女人全是他的,谁能让他高兴,他就宠谁;惹他不痛快了,反正后宫这么大,随便往哪个角落一塞,眼不见为净。
“我……”萧皇后张了张嘴,喉间像是被堵住一般,硬是无法说出话来。
对于现代人来说,发誓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对像萧皇后这样受传统教育长大的女子看来,敢对佛祖撒谎,是要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在琉璜火湖受罪的。
“皇后无话可说吗?”宇文熙淡淡地说道,早先的怒火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平静的神色完全看不出他有动过怒的样子。
萧皇后见宇文熙如此,心下一凉,多年夫妻,她自是明白宇文熙这样的神qíng代表什么意思。身体一颤,膝盖一软,当即跌跪在地,低头道:“妾身知罪,请皇上降罪。只是恳请皇上看在我们多年夫妻qíng分上,不要怪罪琮儿。这是后宫之事,跟琮儿并无gān系。”
宇文熙微微垂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皇后一向聪明,应该明白的……天子无家事。”最重要的是,太子的xing格,并不适合成为一国之君,他已经给过太子很多机会了,可是太子都没能把握住。
萧皇后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似雪,颤声问道:“皇上,琮儿可是您的亲生骨ròu啊。如果,如果……真的,从那个位置下来,您让他日后如何自处?罪妾愿一命抵一命,给严婕妤赔命,还望皇上开恩,放过太子吧。”
“那你怎么也不想想,严婕妤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朕的亲生骨ròu。”宇文熙冷冷地说着,站起身来,看也不看软倒在地上的萧皇后一眼,走出正殿,只听得宇文熙在说,“皇后身染重疾,需静心调养。在皇后养病期间,无朕手谕,严禁任何入进出昭明宫。”
“奴婢遵旨。”
之后就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萧皇后毫不顾及身分,就这么随意坐在地上,双眼紧闭,满脸绝望。
殿中烛火摇曳,平白增添了数分凄哀……
长乐宫
沈茉云坐在梳妆台前,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神qíng略有恍忽,素月在一边小心伺候着,除此之外,屋里再无旁人。
突然,红汐掀起帘子,快步走过来,在沈茉云耳边轻声道:“主子,皇上从昭明宫出来了。”
沈茉云回过神,点头道:“行了,不早了,安置吧。”
红汐和素月见她神色不佳,并不敢多问,忙上前伺候。
沈茉云躺在chuáng上,却是了无睡意。她看着上方的帐子,心想如果没有猜错,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太子,还有萧家了……
就不知道,太后会不会掺活进来,不过,想要gān涉皇帝的决定,想来也没那么容易吧!
还有张德妃……
夜色深深,另一重灯火撞撞的宫院中,传来一阵说话声。
“倩儿的事,可是抹gān净痕迹了?”
“主子放心,不管是谁来查,都查不到咱们头上。”
“那就好。”说话的宫装女子微微转过身子,“明儿让二皇子过来清宁宫一趟,就说我有事要与他说。”
“是,主子。”
“恩。”张德妃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70章前夕
大雨下了一个昼夜,雨滴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屋檐、青砖上,为炎炎夏日带了几分舒慡和清凉。庭院中,小小的白色花蕊被遮掩在丛丛浓密的绿叶之下,几经风雨,可仍逃不过大自然的规律,零落地飘落在泥土之上,再次重归大地。
沈茉云写好最后一个字,将手中的笔jiāo给素月,然后仔细地看了看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大字,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宫女们将这些字贴收好。
素月端着梳冼的用具过来,边伺候沈茉云冼手,边道:“主子的字是越写越好了。”亲自挽起那一截青纱云袖,小心地清冼着那双正浸泡在温水中的手,肤白如玉,骨节分明,纤细修长。
沈茉云接过素月递过来的手帕,随意抹了抹手上的水珠,便扔了回去,“天天写,写了都快六年了,就是傻子都能练成大师。”不过她倒也不是想成为什么大家,只是练字能让她静心。
“说起来,今年的雨水倒是比往年都要多。”沈茉云望着屋外的大雨,微微皱眉。
红汐正从外面回来,听了沈茉云的话,便接口道:“可不是吗?奴婢听说,中原一带以及青州府那边,河道泛滥,淹没了万倾良田,好多老百姓无家可归,还死了好多人呢。”
素月道:“是啊,都快一个月了,连京城这边,大雨也是时下时停的,青州府那边就更别提了,灾qíng怕是很重呢。”
沈茉云知道得比她们更多一些,比如皇帝已经派出了第二批钦差大臣,又从户部拨了一大笔灾款,且让军队护送粮糙赶往灾区,还下了旨意一定要钦差处理好这次的灾难,特别是灾qíng最为严重的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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