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藏衮布停了停,四周静得可怕。“也许吧”
云烟心中刚舒了一口气,忽听走廊那端有脚步声传来。两人都同时偏头去看——
只见一身穿粉紫色宫装女子梳着jīng致的旗头,踩着高高的花盆底宫鞋,身后跟着个宫女,婷婷袅袅的走过来,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淡淡茉莉香气。
此人正是在宴席上随驾的和嫔瓜尔佳氏,她白肤鹅蛋脸,眉目清丽,显得柔和又耐看。
“参见和嫔娘娘,和嫔娘娘吉祥!”罗布藏衮布和云烟几乎在同时反应敏锐的给她见礼请安。
瓜尔佳氏端庄一笑对罗布藏衮布道:“皇太后和万岁爷在松鹤清越喝茶正念道王子呢,不想我从这经过恰好见到就和你说一声。”
罗布藏衮布一听,忙向和嫔瓜尔佳氏道谢,告辞要往后殿去。瓜尔佳氏还细心的差了身后一个宫女为他引路而去。
他们短短几句话jiāo谈,云烟一直屏息垂首保持福身请安的姿势,没听到和嫔叫起便一直没起来,准备支撑到送她离开。没成想,瓜尔佳氏却没离开,反而伸手拉她道:
“云烟,起来吧。”
云烟一听,简直比受罗布藏衮布的刺激还大,这是什么qíng况?这和嫔瓜尔佳氏如何知道她一个小小王府婢女的名字,态度还如此不同。
和嫔瓜尔佳氏见云烟瞪大的眼睛茫然看着她,又仔细看了她会,叹了口气抓住她冰冷的手:
“要不是名字没变,我当真要以为自己在宴席上认错人,你怎么会不记得我?”
云烟心中一惊,搜索尽脑海记忆也没有这样的人,思绪更无法判断她一个出身宁古塔的罪籍奴才如何能认知当今圣上的得宠嫔妃?
“……奴婢……娘娘……”
瓜尔佳氏无奈的捋她左手袖子,眯了眼睛指指她手肘下方一道浅白疤痕。
“自从我进宫,十多年没见了……这疤痕不仔细已经看不出来了……我也真没想到你也从宁古塔回京里来,还在雍王府当差。看到你过得还好,我真开心。”
云烟手间一颤,咬唇看着她,难道确是在她穿越前的故人?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奴婢……在三十八年做活时被东西砸过,醒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瓜尔佳氏眼中浮现一丝怜悯之色,点点头。偏头远远一看,自己的贴身宫女已经回来。
“记不得,便算了……只要日后好好的,只要当差谨慎终究不必如你在宁古塔那时那样苦了。我该去随驾了,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说话。你若有困难记得找我的贴身宫女莺哥传话。”
云烟点点头,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源于这个身体本身的感受。目送瓜尔佳氏离开,只觉得两世故人似乎都集齐于这前后几分钟,而当罗布藏衮布真抵在面前,云烟却释了怀,这张脸孔在她心里也不过是陌路之人。
正在出神,小顺子快步跑回来,也看到和嫔远去的背影,有些焦急的低声道:
“夫人没事吧?”
云烟蓦然转头笑笑,看三三两两一些皇子家仆都从配殿走出来。
“没事,我们要不去正殿外等吧。”
小顺子一想怕是云烟等急了,忙点点头,两人一起外殿外去,先送云烟进了马车里。小顺子又调头回来去后殿“烟波致慡”打探qíng况。
云烟一个人靠在马车里才觉得缓过神来,把胤禛的披风捂在脸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里顿时充盈了暖暖的感觉。
帘子一动,胤禛脸上带着薄薄红晕,拨帘进来正见她傻乎乎的把脸埋在他披风里,像只小狗似的嗅着。不禁唇角一扬,把她搂进怀里道:“闻到什么了?不如往这闻”
马车已经缓缓转弯,往回去的方向跑了起来。
云烟手里还抱着披风,被两人身子压在中间。她抬眼会心一笑,伸手搂住他肩背,把脸埋在他颈下真嗅了几下。
“今晚喝的可不少,还好么?”
胤禛抚着她背,眼波带着涟漪淡笑。“回家还要和夫人赏月呢,怎么不好?我听小顺子说,你什么都没吃,现在饿不饿。”
云烟摇摇头,“没什么胃口,家里不是有之前御赐的月饼么,赏月的时候吃一点就行。”
胤禛又搂搂她身子道:“遇到和嫔,没什么事吧?”
云烟倒没意外,微微一沉吟仰头开口道:“她说她认知我……可我自从进府前在庄子上被砸到后之前的事qíng就大多都不记得了”
胤禛的眉峰微微拢起,眼睫眯起来缓缓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和嫔入宫前确实来自宁古塔,她父亲是宁古塔协领祜满。”
云烟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儿时的云烟是因文字狱发配宁古塔罪籍所生,而瓜尔佳氏是驻防宁古塔将领的千金。她们之间却曾有过少年相识,而当她的灵魂在三十八年的意外中穿越而来,之前的一切,她已经毫不知qíng了。
胤禛摸摸她沉思中的脸颊:“如今她是宫内妃嫔,你也是我妻,万事都要谨慎。”
云烟明白他意思,淡笑轻轻握握他手掌:“世事不明,我不想与任何人多做jiāo集。”
胤禛收紧她五指,亲亲她额头表示无声的赞许。
没过两日,便在距山庄百来公里开外的木兰围场按惯例举行了秋狝大典。此时的木兰秋狝比十年前更加规模宏大,已经根据地形和禽shòu的分布qíng况,发展划分为七十二围。康熙带着皇子王公们日日风餐露宿,哨鹿猎熊,雄壮的号角声远远很多里都能听见。
胤禛对云烟从前在木兰为救他结果英勇遇láng救了老八一事依旧心有余悸,每天清早出去行围前都嘱咐云烟不许出营帐,云烟就乖乖的终日待着让他放心。
胤禛天天随扈,早出晚归。康熙时不时来个全鹿宴,弄得胤禛晚上一回帐子就闹得云烟整夜没法睡觉,甚至连平时的力道也控制不住。这直接导致云烟之后一听到猎鹿就害怕。
在云烟殷切的期盼下,为期半月的围猎终于结束,并在附近张三营行宫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后回到山庄。
九月初三,康熙奉皇太后一行大队人马从热河行宫起行返程。路上,云烟的身子一直有些不好,又爱睡。
九月十号到了京里回到王府,府里照旧是准备了欢迎王爷回府的家宴。云烟jīng神不好,就待在四宜堂里休息,把从热河猎回来的皮糙拿给小顺子带着给福晋们,推了胤禛去前厅。
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见胤禛回来了,搂她起来说了几句话,又让小顺子端饭食进来。
胤禛刚把牛rǔ汤接到手上,云烟一闻到这味一下用帕子捂嘴gān呕出来,惊得他忙放下汤去抚她背部,又去摸她额头,着急问哪里不舒服,立刻叫小顺子去请大夫。
云烟呕得泪也下来了,靠在胤禛肩上好容易才平复喘息说不想吃了,就想睡觉。
胤禛又把她抱上chuáng去放平躺着拉上被子,坐在chuáng沿一边拉着她有些凉的纤手,一边用大拇指给她轻轻擦掉眼角泪。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十一假期过得如何,很HAPPY吧。现在假期结束了,该工作的工作,该学习的学习,该码字的……也要码字了,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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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150、喜极而泣...
云烟躺在chuáng帏里迷迷糊糊的听不真切,帐子被胤禛拉得严实,只有手腕露在外面,有陌生的手指搭在腕间好一会才拿开,另只熟悉的大手又把她手扶了塞进被来,而后就安静了,只有轻微脚步声似乎出了内室往书房而去。
眼皮困得根本睁不开,云烟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睡过去,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一路颠簸,好久没有睡得这样酣畅,好像连梦也没做。醒来的时候,甫一睁眼就模糊看见个人影不知坐在chuáng边多久了,怪吓人的。
云烟眯着眼睛适应了下室内的光线,想抬左手发现手指一直被chuáng边人握在手里,便抬了右手背盖在唇上憨憨的打了个哈欠,柔声开口道:
“想什么呢”
胤禛缓缓的转过脸来,深刻轮廓上俊挺的五官才离了光线的暗影后真切起来。一双纯墨眼瞳在huáng昏的余晖中镀上了一层隐隐流转的金色,就这样看着云烟,目不转睛。
云烟有些发怔,一起生活十多年她也从未见过胤禛如此表qíng,连圈禁那夜也没有,心下不由得一阵茫然失措。
心间猛然一跳,忽然明白怕是自己……心好像一下沉到谷底,无力又惊痛。一瞬间,心思已经百转千回。这事间,最难抗争,便是命。
云烟努力的压制心底泛起的颤抖,右手微微撑着chuáng面靠起来,唇角动了动软软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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