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胤禛眼睛几乎要迸裂出来,他不可抑止的一下死死抓住大夫的手。
“救她们!本王命令你必须保住我的妻儿!”
云烟睡在帐帏里,已经不知身在何方。她只感到疼,听不清周围人的说话,只知道手中有一只熟悉的大掌一直与她死死jiāo握,知道这句话入耳,她才从休克中微微恢复意识。
一只手费劲全部力气去搂住自己的肚子,她那么清楚的感到腹中的宝宝们在害怕,在挣扎,心如刀割一般的疼。
妈妈在,宝宝们不怕,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们!
她说不出话,甚至睁不开眼睛,只有在内心里一遍遍嘶喊。她在混沌中祈求上天,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宝宝,她也毫不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真的喊出了声,一遍又一遍,彻底震碎了帐帏外那个男人的心。
帐幔一拨开,屋内已经是更加láng藉的一片,那láng藉的不是物件,而是人心。所有近侍都开始下去煎药和烧水,小顺子把胤禛原先预备好的服侍嬷嬷接进来,而痛楚和绝望边缘的心qíng笼罩了整个四宜堂。
胤禛像一只心神俱裂的shòu,紧紧抱着她说话。任嬷嬷如何请他回避,他也不肯。
他与嬷嬷一起亲手为她垫上止血棉布,甚至惊世骇俗的将药碗端到嘴边含下一口,低头去喂到她嘴里。云烟努力睁开半点眼睑,模糊的看到他血红的眼睛。他的唇竟然这样冰凉,连掌心也都是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吞咽他哺出的药汁,压抑胃中抽筋似的翻滚。
又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端上来,小惠的手指在倒药的时候已经烫的通红,一边掉泪一边匆忙的chuī着药汁,他们仅存的希望怕都只在这药上了。胤禛等不及chuī到温热从托盘里端的时候,却眉头未皱。
小惠大惊叫道:“王爷,烫!”
胤禛置若罔闻,已经端起来试温度。一个平日里对冷热敏锐计较的人,此刻竟然就这样含下还有些烫人的药汁,在嘴里一停,药汁便经过了天然的降温哺到云烟嘴里。
相濡以沫,竟然是在这样凄惨的时刻真实的上演。一口接一口,直到碗底空了。
云烟不停的流泪,身体像控制不住的木偶,被疼痛和黑暗死死的拖着,可她不能睡,因为还有宝宝。
她不断的喊着宝宝,喊着胤禛。她微微能展开眼睛的时候,就死死的抓着胤禛哭,嗓音已经是惨哑:
“救宝宝……胤禛……我们的宝宝……相公……救”
整整一天一夜,胤禛死死抱着云烟没有离开过半步。据说没有人看到他流泪,但他的深邃的双眸里已经烧的像没有一丝水分。
云烟早已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到底是自己的泪,还是他的。
反反复复,不知道经历了几个生死轮回。
天地为炉,将人心苦苦炼制。
生命中最无法承受的痛,才是上天给予的最残忍酷刑。
他们的曈儿,昽儿。
他们的一对龙凤宝宝。
在东方拂晓即将天明的那刻,乘着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本人已经泪奔了……
154
154、紫凝之谜...
他是没想到她会怀孕的。
虽然,他曾那么想要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在她昏迷不醒的那些夜里,常常莫名下起瓢泼大雨。大夫对他说用了这些药或许能有一些醒来的希望,但她日后生育的机会就会很小很小。他紧捏着佛珠跪在佛堂里对上苍说,只要她活。
相携十年,如同一日。他知道,再不可能有比他们更好的夫妻。
早在诊出喜脉时大夫就在书房对他说过,她的身体qíng况实在不适合生育,即使能保胎到生产时也必会比常人凶险许多。之后,他坐在她chuáng边看了她很久,也想了很久。没有人能残忍到亲手扼杀自己与爱人的结晶,她绝不会答应,他也一样。他深爱着她肚里的孩子,和她一样。有了孩子,有了牵绊,她偶尔眼角眉梢里的孑然会不会消失。他能做到的只是,此生此世,仅冒这一次险。
诊出双胎象,他欣喜若狂之余更加心惊,大夫忧心的禀明自古双生子成活不足十之一二,夫人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出血危急时,头发花白的大夫跪在他脚下问王爷如何选择。他睁着血红的双眼说,本王从不选择,该选择的是你。一天一夜后,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云烟和孩子们一起离开,他只有选。
如果他是九五之尊,也许就可以在此刻将天下妙手御医全部召来四宜堂里,也要她们母子三人全都跨越生死。
如果她有福晋封号,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和她的孩子,而不用担心会让她置身危险。
如果他不是被紫凝截住中毒,他下午就可以回来,她也不会焦急的独自等待。
如果上天让他在这刻用一切去和上苍jiāo换她们母子平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但现实,没有如果,此事古难全。
他一直厌恶软弱,痛恨这样的无力感。从未像此刻般挖心掏骨的痛恨!
他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要天下吏治,无官不清。他要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他要护着她站在无人可触的位置,他必要做这江山主宰!
除夕雪花一落,又是一年。康熙五十年像一道坎,将生死中间划下一道深深的鸿沟。乾清宫除夕宴上冷漠寡言的雍亲王,没有人知道他的喜怒哀乐。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才能离开家。
从未有过这样的大年夜,四宜堂里没有云烟亲手剪下的喜字,没有欢声笑语。只有一个躺在帐帏里虚弱沉睡的女子,以及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她说过,满满一桌子的菜,即使不吃,看着也丰盛。他亲手点燃了一盏盏暖huáng色的烛火,甚至用金砂在红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喜字,亲手贴在窗棂上。所有平日里她做过的一切,都要一样不少。只要她还在,家就在。只要他还在,天就在。
屋外传来轻叩声。胤禛轻轻放开云烟的手指,捋了捋她脸颊边细发才起身出去。
高无庸静静的站在门外,胤禛招招手,就负手进了小书房。
胤禛缓缓坐进紫檀椅里,高无庸轻轻走到一边点亮一盏小灯,拨了拨火光。
一盏灯火并不够亮,光影打在两人身上,显得朦胧不明。
胤禛眯着眼睛翻开几页手中泛huáng的书稿,目光逡巡半晌,终于在联名落稿人的名下看到了“云蛟”两个字。
他合上书稿,低沉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另一样东西呢?”
“禀主子,未曾。”高无庸低着头答道。
胤禛将手中信笺一放,抬起一双冷漠的鹰眼,连高无庸也没见过他这样陌生的眼神。
“我给你们的时间够多了……”
高无庸躬身一拜:“请主子容奴才斗胆启禀一句”
胤禛低沉道:“说”
高无庸应声道:“经过粘杆侍卫整整几月查找,但凡所有相关蛛丝马迹,已经确认掘地三尺,所有qíng势均已掌握。奴才以项上人头斗胆推测一句——并无此物!”
胤禛长睫一顿,眼睛里光芒一闪微微眯起来,轻轻的拨着手上的扳指似乎在回忆什么。半响,他缓缓勾起唇角,脸孔上的表qíng在光影下显得出奇的俊美,开口的语气却残酷异常。
“今夜就是个好日子,他们无需过年了。”
高无庸立刻躬身应道是,轻轻一顿又平稳道:“全部?”
胤禛擎着唇角,整个面颊一半光明一半暗影道:“你说呢”
高无庸答:“奴才明白,请主子放心!”
胤禛缓缓起身来,踱到小灯旁拿起灯台上的银针轻轻拨着灯火,将手上几页历史久远的书稿置于火上,任火舌舔上去,熊熊燃烧起来,他松开手,任其落在灯台上,很快成为灰烬。
他果断一口气chuī灭灯火,只留下嗜血的气息。
“紫凝留活的,带到北郊的地牢钉起来。我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就死呢?”
一室黑暗。
chuáng上的女子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流泪,像一个一碰会碎的玻璃娃娃。一天又一天,她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始终如一。胤禛靠在被褥里搂着她守岁,帮她轻轻的梳头,在她耳边说话。
曈儿和昽儿只是先去了另一个家等我们,在那里很安全。没有皇家争斗,也没有身份名位。只有青山绿树,两间糙房,还有一只小狗。
她的眼角才无声的缓缓滑落下泪来,带着苦涩的温度。
大年初一的早晨入宫请安后,下午刚回到雍王府,高无庸已经在四宜堂内等候多时。胤禛换下亲王衮服,又进房看了看云烟qíng况,jiāo代完小惠便从后门坐马车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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