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清情_涧澜【完结】(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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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样凉?”

  云烟反握了他手,“是你手热。”

  雍正抬手又蹭蹭她脸颊,依旧说一句:“多穿点”

  云烟点点头,手从他掌心里滑出来转身进了内室,雍正又恢复到原来姿势继续看着折子。

  不一会,云烟出来,端着小药盒和棉棒,往他身边一坐,低着头用棉棒蘸了透绿的药膏,歪着头轻轻往他嘴角上点。他唇角微微一动,牵起鬓角新添的银丝,在午后阳光折she下分外刺目。

  云烟的目光在他眼角纹路上停驻,雍正敏感的移了眼神对上她眼。

  “怎么?”

  云烟微微一笑,“还疼么”

  雍正道:“好多了”

  云烟点点头,低头收着药盒要站起。雍正忽然抬眼道:“朕最近……是不是老多了?”

  她心中一凛,他是如此敏锐的人啊,一直都是。

  她放下手中药盒,却抬了手去摸他脑门,倚在他身边,把吻落在他脑门中央。

  “不老”

  雍正十二年的万寿节,不过是一盏薄酒,雍正帝遇风就打了个喷嚏,回来早早睡下,半夜里就发起烧来,浑身都是滚烫。云烟睡到半夜,突然被小腹上搭来的大手给热醒,忙爬起来叫人点灯。

  这一病有些毫无预兆的来势汹汹,颇让云烟和苏培盛都想起几十年前在王府里时他那场风寒大病。如今到底岁月不饶人,五十多岁的人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若不是生病,真不能如此休息。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倒是日日来请安,几位皇子福晋也孝敬恭顺。朝堂上政事、地方动乱可不因皇帝生病而减少,没歇几日不上朝,雍正就召军机大臣到九州清晏里来议事,又受了累。雍正一急,心肺口舌都是一片内火,病qíng反倒重了。几经反复,qíng况不容乐观起来。太医叮嘱不方便洗浴的时候,她就每晚亲自给雍正擦身。要说从前,似乎也不是没有过,可一辈子生活下来,他反倒不自在了,让她有些看不懂。

  云烟隐隐感到担忧,却命令自己坚qiáng。这一切看在眼里,对于雍正,她不知是爱好还是责好,一辈子不曾gān涉,如今也更没有缘故去不理解他对黎明社稷的坚持。

  圆明园内华灯初上,云烟望了望窗外扶扶鬓角发丝,侧眼见苏培盛领着养心殿太监柴玉将热腾腾的铜盆端上来,点点头示意他们端进去,便低头开始卷起自己白色风毛的袖口,一边跟进去。

  单手拨开西暖阁内室的帘子,雍正肩头散着龙褂,鼻头上架着眼镜,倚在龙chuáng上看折子,一边看着一边又开始咳嗽,chuáng边散落着一堆折子。

  屋里的地龙是足足的,冷到不冷,只是对病人又是两说。

  云烟走过去,抬手给他拉肩头龙褂,轻声道:“没睡一会又起来看折子了”

  雍正又咳起来,抬手拜拜又去掩口。他咳嗽的样子让云烟内心莫名一刺,刚要涌上的一点痛迅速被她从面容上压制下去。她一手落在他后背上轻拍,一手摸了摸他额头,顺着他脑后发辫轻抚下来。

  云烟瞥了一眼他手中奏折,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感到这字像佛禅一般缠绕着他一生,从未离开,从未喘息。

  目光俯视下,他的双睫不再如年轻时那样浓密,风霜后倒更像几分记忆中的康熙爷。

  这一生,她从不曾责怪他,埋怨他,甚至要求他。因为他有他的抱负,他的黎明百姓。

  如今,此刻,她发现自己的私心几乎要克制不住,不愿让他这样累了。

  睡前她要给他擦身的时候,她很自然地去拉他的裤头,他竟突然抬手按住了,她就抬眼看他。

  雍正靠在枕头上偏过头去轻咳了几声低哑道:“不用解。”

  206、大结局

  云烟低头看看雍正,把手松开来,再给他轻轻拉上被子,收拾完了给他卸下帘子再出去。

  待她再进来的时候,雍正侧卧着背对帐子似乎已经在龙chuáng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又熄灭房内几盏烛火,只留了角落一盏,就着昏huáng的光亮收拾他换下的衣物和chuáng角小桌上散乱的奏章和笔墨。

  悉悉索索的声音很轻微,chuáng上帝王的呼吸声时隐时现。等全部忙完,她习惯xing的端了个矮凳坐在龙chuáng半掩着的帐子边,一静下来,外殿西洋钟的滴答声分外明晰,脑海中回想起刚刚太医院首席刘裕铎说的话。

  不知何时,雍正翻过身子来,似乎却像是醒了。戴着玉扳指的大手从chuáng帐中伸出来,云烟一愣,忙将手递上去。

  “怎么,还不睡”他的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也轻柔。

  “没事,我就听听西洋钟的声音。”云烟轻轻答道,“皇上怎么醒了”

  雍正道:“朕忽然梦见从前在王府里的日子了……你就坐在青铜树下洗衣服。一边洗着那鬓角的碎发就掉下来……你就用手肘蹭一下继续洗……过一会又掉下来……”

  云烟听着听着就愣了,内心刹那间涌出一股股悲痛来。

  “云烟?”

  她听到雍正唤她名字才回过神来,qiáng忍着咽了口气才带着笑开口。

  “云烟在呢”

  雍正停了停哑声道:“你坐上来”

  云烟起了身来用另一只手轻轻拨了半边帐子,看见他向外侧靠在明huáng色的龙枕上,黑漆漆的眼睛已然睁开了。他似乎正要讲话,眼神却忽然寒光一闪——

  云烟感到背后一凉,猛然脱口叫道:“有刺客!”身子已经反shexing的扑上雍正身前。

  闯入内室的蒙面刺客见状似乎有微微的迟疑,利刃微微偏了点角度似乎想寻着空隙直取雍正,但一剑下去还是刺上了她的下腹,顿时鲜血如注!

  刺客收刀再yù击时,雍正摸起枕下利器脱手击向刺客面部,他偏头躲闪,面上蒙布一下散落下来,脸颊边被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是个女人!

  只在千钧一发间,大内侍卫图海已然带剑而来,直取刺客,刺客回身用兵器招架,兵刃碰撞发生的声音异常刺耳。不消一会,刺客已然被大内侍卫包围。她夺路无门,正yù自刎,却被图海打落兵器,一手掐住她喉咙,另一位大内侍卫都林从她身后反剪住她的胳膊压上前来。

  “快来人,快!“雍正用手捂住云烟下腹部的血口,已然声嘶力竭。

  “皇上!“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苏培盛和图海匆忙赶到chuáng前,只见龙chuáng上被鲜血染红,雍正一身明huáng色里衣已经血迹斑斑,他搂着身前颓然的女子,整个人都像瞬间老了十岁。大家都被这场面惊呆了!分不清到底这血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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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刺客潜入九州清晏一事几乎让皇宫上下震动,雍正却下令封锁消息。

  圆明园不如紫禁城密不透风,可也是守卫森严,若是外人就算飞檐走壁也难突进内苑,而这刺客的确不是来自外部。经圆明园殿太监指认这刺客竟然是园中宫女,名唤琥珀,分明武功不俗,而她死活不肯招认受何人指使,终而在狱中用咬舌自尽。苏培盛翻开原始记档,查到此女本姓包。鄂尔泰闻之恍然奏云,古州苗乱之首乃名包利!

  云烟伤势不轻,幸而及时救治得以保命。醒来之时,她看见雍正的脸,突然感到前世今生冥冥之间似有定数,内心如无风的水面般平缓。

  雍正没有说话,把脸颊贴在她掌心里,细密的胡茬刮在她的掌心,她抬手去摸他的后脑,却感到手掌心里有温热的液体滴下来。

  雍正十三年二月,古州、台拱、清江等处苗民聚众反叛,阻塞驿路,蔓延内地,官兵力不能御,连省城贵阳亦为之戒严。三月,攻清江。四月,陷凯里。闰四月,陷huáng平旧州、清平、余庆等县。雍正帝命贵州提督哈元生为扬威将军,湖广提督董芳为副将军,调云南、湖广、广东、广西之兵往援进剿,要求他们“痛加剿除,务心根除,不遗后患。”又任刑部尚书张照为抚定苗疆大臣。鄂尔泰因事变发生,上疏自责,请削伯爵。

  让云烟意外的是,雍正的病看起来似乎好了很多,他不仅能下chuáng,也能上朝。一点不像之前那个卧病在chuáng之人。而她自己,一直在九州清晏卧chuáng几月,过完雍正十三年的chūn天后,才终于可以下chuáng走动。

  这一下chuáng走动便让她很快发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事qíng——她抱着从扶手下拿出的紫檀盒子,近乎茫然的半坐在雍正平时批阅公务的宝座chuáng上,jīng致的盖子已经孤零零的滚落在地上。

  她早该想到的。

  她的目光落在盒中一颗颗鲜红的丹药上,已经去了大半。那鲜红,如血一般刺目而妖艳。

  饮鸩止渴。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靴子的囊囊声,一声声“皇上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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