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倒是开了口,声音有些微哑“那就一起去罢”
胤祥眉开眼笑,云烟抿了抿唇低头称是。
十三府邸与四府相距并不算远,胤禛和胤祥缓步而行,云烟低着头默默跟着。胤祥说着话常会侧头看云烟,对她笑得欢喜。胤禛的一双墨黑鹰眼看到,只是不语。
接近十三府邸,云烟跟在他们身后抬首望着崭新的朱漆大门,不由得想起自己在三十八年四府初建时第一次跨入四府的样子,奴才们都是从角门排着队进去的。
十三的阿哥新府虽然没有四贝勒府的级别高,但已是很宏伟大气。而胤祥和胤禛自然是从大门而入,跟在他们身后的云烟却有些一瞬间的瑟缩。
胤禛侧眼看见,淡淡的说,“进来。”
胤祥转身看云烟,笑着说:“云烟,我的府上就是四哥的府上一样,你随时来都不用拘束。”
云烟恭敬的福身谢过胤祥,反而逗笑了他。“四哥,你看看她。”
“四爷、云烟姐!”欢笙从垂花门跑出来,一见到胤禛马上毕恭毕敬的给他行礼请安。一起身马上开心的望向云烟,恨不得扑上去。
胤祥笑着领胤禛往里走。欢笙拉着云烟跟上去,一边小声的问着云烟的近况,满眼都是欢喜。
十三的府邸里的建筑布局很是严整,景致设计也很大方,很有胤祥身上那种皎洁明朗的气息。
胤祥颇为自得的领着胤禛走向自己的书房院落,远远地看到三个字“怡心斋”
“四哥,是不是和你的“四宜堂”很般配?”胤祥满面都是那种企盼的神qíng望着胤禛。
胤禛终于露出点淡笑,看了看匾额。“意思般配,字还要练。”
欢笙和云烟在两人身后,不由得忍着笑意。胤祥有些脸红的瞪了欢笙一眼,欢笙吐了吐舌头。
云烟看着这两人和这个牌匾,慢慢回味这“般配”二字。真是和谐有爱。
进了书房,欢笙去端了茶来。云烟接胤禛的那杯过去,摸到杯壁后悄声对欢笙说:“烫了点。”
胤禛喝茶的温度总是云烟长期熟悉的那种,过凉和过烫的茶他都不喜欢。他只要那种最适合他的“刚刚好”。欢笙反应过来,忙说去换。云烟说还是我去罢。
云烟跟了欢笙去配房泡茶,欢笙抱着云烟说想死你了。云烟笑着摸摸她的发辫说你又长高了。
端了茶进来,轻轻放在胤禛面前。他端起,慢慢的喝了一口滑入喉中,任茶香入沁四肢百骸。茶味和温度都是他的习惯。
胤祥抬眼看一边的云烟笑着说:“云烟,你以后有空常来教教我府里的新奴才吧。欢笙也还小。过年的时候我猎的那个红狐狸的护膝我也见到了,四哥真让人羡慕。”
云烟一愣忙福身说不敢。欢笙吐了吐舌头在一旁开心的帮腔说是啊云烟姐来教教我。
胤禛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也没有搭腔,低垂的眼帘和茶杯挡住了他面上,看不清神qíng。
胤禛轻轻放下茶杯,面容颇有些严肃:“你府里的一切是要规整规整了,明年你孝期一满,皇阿玛会给你指嫡福晋进门的。”胤祥摸了摸鼻尖称是,似乎对这个问题颇有些羞赧。
离开十三府邸的时候,胤祥还颇有些害羞的小声对云烟说,下回给四哥的东西也给我一份吧。云烟忙恭敬的说是。
胤祥要送,胤禛说不用,就带着云烟离开了十三府。
云烟跟在胤禛后面,手掌心隐隐有些冒汗。他的步子,几乎让她跟不上。景物擦身而过根本无力注意,云烟只能全神贯注的跟着。
终于进了四宜堂时,已近huáng昏。窗台上那一盆观音莲,风姿绰约的在微风中轻轻点头。
胤禛看了一眼洁白花朵,面无表qíng的跨入书房。
室内没有掌灯,已经暗下来。
云烟跟进去,发现自己连太阳xué都在一突一突地跳,手指尖都在颤抖。
胤禛一进屋就坐入桌案后,一手扶着额头,只是吐出了两个字“更衣”
云烟正准备掌灯,听到胤禛开口,神经一跳。低头一步步走过去。
胤禛坐在椅子里,面孔隐在有些暗的影子里,看不清神qíng。
53我的奴才(二)
胤禛没有看书,手放在大腿上。云烟咬着唇轻轻的走过去立在他身前,抬手触及他的领口,恭敬小心的解开他喉结下方熟悉的纽扣。一个、两……
在领扣上的左手突然被一只熟悉而有力手掌握住!
胤禛漆黑的双眸在暗处闪闪发光的看着她——
肝胆俱裂!
云烟睁着双眼看着他,心中的恐慌终于在瞬间溃堤……为何还是到了这一步。
“四爷,奴才只是贱籍!”云烟惊恐的抽回自己的手,瑟缩的伏跪在胤禛脚边。
“是谁”胤禛低了头抚着自己左手上的玉扳指,语气淡漠,气场却剑拔弩张的让人无法喘息。
“老八,老九,还是老十四?或许,还有老十三。”他的声音低沉而顿挫。
云烟僵住身子,心中涌上无尽的疼痛。她把头用力磕向地面,眼泪无声的滴落在冰冷的地上。
“四爷,奴才只是贱籍,真的不配伺候爷。”
空气凝滞的一秒,都像过了一生那么漫长。四宜堂里静的连呼吸都没有。
胤禛一把用力拉起地上的云烟,bī视着她的眼睛:“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爱新觉罗·胤禛的奴才,一辈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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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抱着膝盖蜷缩在桌案脚下,从胤禛走后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身心一片片的空白,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纵然在chūn夏jiāo替的日子里,仍然手脚冰凉——
胤禛高大的身躯将她紧紧压在紫檀桌案边沿上,bī视她的眼睛,手指上的温度透过衣衫狠狠的烫在她纤弱的臂上。那双墨黑深邃的鹰眼在黑暗里火亮的惊人,而那眼底透出的qiáng烈痛楚像最锋利的刀子一样割破了她的目光。
差一点,就差一点。
云烟两世身为女子,太清楚那一刻也许就差那么一点点,她颈下的衣襟也许就会被掀开,也许她就会躺在这个桌案上。也许,她就会成为众人口中名副其实的通房丫头。
她将头埋在膝上,酸楚从心底散发出来,漫入每寸肌肤。连生命都是苍白。
他走了,留下那句话。
夜晚来临,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云烟像一只小动物一样蜷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忽冷忽热,意识消逝下去。异世的灵魂,飘渺的就像一缕轻烟。
半梦半醒间,好像流逝了一生。何去何从,才是一生?
谁的灵魂,流离失所。
夜深沉,也许距离拂晓只有一步。
披星戴月,仍是归人。
这样静的夜里,这样静的四宜堂,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无声的脚步带着夜色的清冷,踏破一室黑暗。
黑色靴子停留在桌角那蜷缩成一团的物体前,黑夜里停驻的目光几乎刻骨。
蜷缩成一团的身子被一双臂膀拦腰轻轻抱起,她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静静伏在他的胸膛里。如果不紧紧抓住,随时可能消失在夜色里。
他缓缓的走进内室,脚步停了停,走进了小间。将她轻轻的放在小小的榻上。
夜很黑,但是他的眼睛很亮,像火光一样熠熠生辉。她的面容苍白,双目紧闭,嘴唇gāngān的。一身纤弱,整个人苍白的像一只没有生命力的小动物。就像那日láng袭之后,他快马加鞭的将她抱回蒙古包时,几乎怕她无法醒来。
他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抚上她的面颊,手掌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那么柔软,那么亲近。就如他心中一直想的那样。
他轻轻摩挲着她那带着微微绒毛的脸颊,拇指轻轻拂过她浅浅的唇角,软软的眉毛。那么适合他的手掌。
他的手指顿住,反手移上了她的额头,又抽回摸一摸自己的额头。
眉心紧紧的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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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和ròu体一旦剥离,是否就是死亡。
无论在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世间总是弄人。你最害怕的事qíng往往越会那样让人心神惧碎的呈现在你面前。
平凡的人们,想平平安安的活着是多么不易。再苦再累,都不怕。
云烟,是否还能留在这康熙盛世做一个辛苦忙碌而只求温饱的奴才?
云烟,过眼的云烟。又能归于何处?
当她终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一夜后。
当云烟睁开眼时,几乎以为自己穿越回三十九年的木兰蒙古包——
胤禛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书,身边的小香炉散发出袅袅的轻烟。他侧头而来,硬挺的下颌曲线上浅浅青色胡茬。淡淡的说:“醒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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