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昊分明瞧见他方才目光悠远,心思不在此处,没想到他竟是一字不差地听到了自己的话。“将军,可是我从未拿过大刀,这如何从头练习,长枪也只是略会一二。将军要我同他们惯会使刀使枪的比试,岂非要我难堪。”清秀的面庞上,一对长眉紧皱。
席夜枫柔和的面部一下变得凌然起来,“战场上岂容你挑三拣四!若是你羽箭用尽,不能远攻只得近搏之际,你是要徒手还是举刀!”
刘明昊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见那一双幽黑眸子竟似忽然化为两把寒刀向自己she来,刘明昊连忙低了头,“多谢将军指点,明昊以后定不再躲避这些小事!”
“你明白就好,战场不是儿戏,现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谁也说不准那西羌族会不会再犯我西阳,你若只会纸上谈兵,在我西阳军里那是一文不值!”
刘明昊头愈低,唇紧紧抿着,微微泛出一层苍白之色,只闻他字字铿锵道:“明昊谨记将军教诲!”再抬头时,那人已走远,颀长挺拔的身影似乎还有未散的寒气。刘明昊怔怔地看了许久,这便是他从小放在心里的榜样,而今才知晓以前以文武两全自居的他是多么可笑,不过只及此人的毫厘罢了。
肩膀被人大力一拍,刘明昊没个准备,不由踉跄一小步,回头一看,正是魁梧的石高咧着嘴笑,一副傻相。
“刘小兄弟,将军此人平时待下属是苛刻了些,但那都是为了咱好,你可别往心上去。嘿嘿,你们这些京都的士兵就像那养在屋里的小花,不及我们这些经常混战场的人,像株野糙,命也硬,将军也只是为了让你们变得qiáng些,我们西阳军都是这么过来的。”石高挠了挠脑袋笑道。
刘明昊知道他嘴巴有时候虽然臭了些,心眼却不坏,只不过是个直肠子罢了,便朝他客气一笑,“我对将军无丝毫怨愤,相反还很感激他。将军说得很对,石千总也说得极对,以前是我见识浅短了,如今我既来了这西阳边城,定会事事听从将军安排,不敢再有所非议。”
石高见他一脸谦虚又气度翩翩,不由傻笑两声,“刘小兄弟太客气了,你的箭术在整个军营里除了将军便是无人能及的,我们都很佩服。”
“说起此事,十分惭愧,我也只有这一点儿薄技了,上回见将军三箭齐发,穿人手腕,才知道自己这点儿箭术根本算不得什么。”
“将军还有很多厉害之处,以后你就知晓了。”石高笑道,这话直说得刘明昊双眼泛光,忙应,“以后定要好好见识一番,也不枉我西阳此行。”
“对了,方不久前,我去你屋中找你,发现了案上的一个红帖子,就拿给将军了,就算将军不应下这些请帖,刘小兄弟也不该拿着,这叫私藏啊兄弟。”石高好心地给他说理。
刘明昊吃惊地张了张嘴,“那是我刚写好的拜帖,前不久才到的新任知州乃是家父至jiāo,身为晚辈我自该去拜访一下的,石千总送到了将军那处?!”
石高先是愣了愣,接着尴尬笑了笑,“我不识字,还以为是别人想办法托人送给将军的请帖,嘿嘿,这可怎么办呢?我这就去替刘兄弟拿回来!”
刘明昊无语地瞅他一眼,“不必了,还是我自个儿去吧。”
进入将军歇息处时,刘明昊正见他认真翻着几页兵书,案桌上赫然就是自己写的那封拜帖。
席夜枫抬头扫他一眼,将桌上的红帖子递给他,语气淡淡,“适逢明日我受邀去知州府,不如你同我一道前去。”
刘明昊接过请帖,微微讶异,“原
来将军明日要去知州府,那我就更不能同去了。将军可能不知,那洛知州跟家父jiāoqíng深厚,我身为晚辈理应去拜访一下。不过,既要拜访,早一些晚一些也无甚关系,而且这几日我想多多和士兵们练一练长枪和大刀,三日后就要在校场比试了。”
席夜枫嘴角微微上扬,“看你这是明白过来了,若是以后刀法枪法jīng进了,我同你亲自打一场。”
刘明昊听了这话,顿时激亢起来,忙不迭道:“将军便等着,我一定刻苦练习,争取早日赶上将军!”
席夜枫表qíng柔和地点了点头,悠闲地翻着手中的兵书,也不知道到底看进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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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对酌痛饮
像洛尹峰这种文人,若不是被贬谪到西阳边城之地,怕是与席夜枫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如今第一次见到百姓赞不绝口的威武定远将军,洛尹峰不由纳罕。本以为这位厮杀战场常年浴血奋战的男子该是个魁壮的大汉,岂料站在他面前的男子跟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他的身子挺拔而颀长,力道隐忍却不张扬,不止是少了那种杀戮的凌厉,更多了一分儒雅的柔和。
“可是我来得过早了?”席夜枫问道,说话未有一点儿上位者的bī人气势,反倒带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
“将军快快入座,是我怠慢了。”洛尹峰快速打量几眼后,忙不迭地将他往那上座引去,边引他落于上座,便解释道:“本yù亲自出门迎接将军的,没想到将军却是早到了一步,将军莫怪才好。”
席夜长袍一撩,落落而坐,端的是恣意洒脱,不由叫人觉出几分世外之人的出尘脱俗味道。听他此言,已是朗笑道:“大人太过客气,是我想着今日营中无甚大事,倒不如早些过来同知州大人畅叙一番,没想到却唐突了洛大人,该是洛大人不要怪我。”
洛尹峰先前还有些微微发慌,毕竟他乃一介文人,甚少同作战沙场的将军打jiāo道,且这定远将军还是出了名的手腕狠厉,没想到只这么一两句话对下来,心中那股子慌意全然不见,反而愈加松畅起来。
两人从一开始的客套慢慢聊到朝堂,又聊到这西阳的治理。洛尹峰发现,这定远将军的见识非同一般,他虽人在西阳,朝中近一两年发生的事他却了如指掌,还有这西阳,他对此处的规划和见解,连他都自愧不如。
“……西阳此处毕竟被西羌族侵入了十年之久,若不是忠武将军领着我同他们对峙多年,只怕他们会更嚣张地扩充西阳领地,意图占领整个西州也不无可能。过去是朝局动dàng,我西阳军人单力薄,才让这群西羌人有了可乘之机,如今虽收回这西阳之地,可当地百姓毕竟受其文化熏陶多年,若要按我大宸国风俗风气来约束他们,一不小心很可能适得其反。”
“将军的意思是,顺其自然?”洛尹峰接道,适时有专门的丫头送了茶水来,便取了自己身边的茶水朝他一举,笑道:“从京都一路带来的云里雾,希望将军莫嫌寒碜。”
席夜枫端起茶盏,回道:“洛大人说笑了,这雾里云乃我大宸国五大名茶之一,产于雾里峰绝顶之处,烟云dàng漾,雾露滋培,受天地jīng华之洗礼,芬香袭人,叶绿味浓,我若连这个都嫌弃
,那可真要被人说道了。”
洛尹峰本是客套,那料他竟当了真,还叫他看出这定远将军也是个爱茶之人,心里愈觉两人贴近几分。
“洛大人若是不嫌弃,我府中还有翠中雨和银耳针,改日送与洛大人府中,你我好生品论一番。”席夜枫话中无不透出欢快愉悦,让洛尹峰qíng绪万分高涨,两人越聊越欢。
“……说起来,洛大人还是我做敬王爷伴读时的经师,我还当感谢洛大人当初的启蒙指导。”聊到欢愉之际,席夜枫又提了这么一句。
洛尹峰忙大笑回道:“要说感谢的话,我还要感谢将军半路上护送家母和小女一事,不止如此,连陌凌送来的那些个士兵也是将军的手下,这些恩德可不是我今日一顿饭就能还得了的,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将军只管提。”
“只是小事一桩,洛大人无需记挂在心上,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我也会这般做。”
这一番畅快淋漓的闲聊下来,洛尹峰对定远将军大为改观,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等到吴嬷嬷来催,两人才去了膳厅用膳。洛尹峰也少说那些客套话,直接让下人抱了一坛子陈年桂花酿来。
“除却上次跟陌凌女婿喝了半坛子,这陈年桂花酿我平日可是舍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的,如今我与将军相谈甚欢,自不该藏下这美味佳酿,哈哈……来,我虽酒量一般,却也能陪将军小酌几杯。”跟这定远将军呆的久了,洛尹峰觉得自己仿佛也变得恣意几分。
席夜枫嘴角一勾,伸手就将那酒杯挪到一边,满面的笑意多了一丝狂放的桀骜,“既是好酒,自然要开怀畅饮,我乃粗野之人,不喜用酒杯,就用这碗。”说罢,已是大掌一罩,啵的一声,连同那大红绸缎拔下那封坛的盖子,两指一屈,把住坛子沿儿,冲那大碗里一倾而倒,因着速度快而急,竟没有洒出一滴酒,斟满了自己的碗,才将酒坛子递到洛尹峰跟前,哈哈一笑道:“我便不跟洛大人客气了,酒香怡人,我已迫不及待想先饮一碗。”将碗朝他一举,然后仰头咕噜几声饮尽,喉结随着他的吞咽上下滚动,嘴角溢出一小流,顺着脸颊脖颈一直蜿蜒而下,坠入了衣襟掩盖下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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