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瞅了她一眼,心里嗤笑一声:你道谁都跟你那短命女儿似的?嫁入忠勇侯府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呢,哪里会少了去,不过人家席大夫人瞧不上而已。鸢姐儿也真是好命,竟能改族谱记到太太名下,还得到当今圣上亲自指婚,她的袖雪怎的就没有这么好命。不过雪丫头还小,今年也才十三,等到她十五及笄之年,她一定要在京都里找一门比鸢姐儿还要风光的婚事。
王氏眉头微微一拧,一边的吴氏却忽地咦了声,侧头朝她道:“刘夫人,我听闻定远将军没有复职的时候,席大太太便在京都找媒婆去洛府下了帖子,要照你的意思,那会儿的鸢姐儿已经改了族谱,何愁嫁不到更好的,洛夫人为何就答应了席家的亲事?我虽然不喜欢这席家大房的人,但我觉得洛夫人不似那攀附权贵之人,何况洛学士本就是个高风亮节之人,连我家老爷都时常夸赞他。想必刘夫人对洛夫人是有什么误会罢。”
听到李夫人为江氏辩解,王氏气得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见她看过来,便勉qiáng牵了牵嘴角,讪讪地回了一句,“听李夫人这么一说,似乎我是真的冤枉了洛家太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眼中尽是妒意。
“我猜想洛家太太是想将鸢姐儿嫁到西阳,适逢当时枫哥儿被革了职,洛夫人认为枫哥儿不做将军对鸢姐儿来说是件好事,是以回京都后才和席大夫人暗中通了气,若不是枫哥儿恰被革职又削了爵位,你以为席大夫人会这么慡快地答应这门亲事。我没想到的是,此事竟然得到皇上拂照,不但赐了婚还要亲自主婚。可惜鸢姐儿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嫁给了这么个糙野莽夫。”吴氏没有见过席夜枫,虽听别人提到此人长得一表人才,但她心里下意识地觉得征战沙场数年的将军就该是个十分魁梧的大汉。
两人说了片刻,转而又聊了些别的。
席夜枫自领兵打仗后第一次在京都里熬过了整个冬,这段时日,程梓墨常叫他进宫叙旧,席夜枫偶尔也会在府里练练刀枪,日子不算太无聊。终于艰难地等到了次年chūn暖花开,席夜枫整颗心都暖呼呼起来,待到近几日,已经由暖呼呼变得灼人滚烫,一颗心跟在烧似的。
忠勇侯府和洛府都开始张灯结彩。尤其忠勇侯府,红艳艳的一片,喜庆极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整个府里都清扫了一边,连那些旮旯角都没放过。席云氏早早便找好了喜娘和好命妇。新房是一直给枫哥儿留着的一间大房,席云氏已经让好命妇将屋内的喜chuáng搬到了适宜位置,待到大婚前日,再由好命妇负责铺chuáng,将chuáng褥、chuáng单及龙凤被等铺在chuáng上,并撒上各式喜果,红枣、桂圆、荔枝gān、红绿豆这些吉利果子。等到喜房布置好,席云氏特意吩咐闲杂人不得进去,免得破坏了屋里的喜气。
席夜枫在心里一直扳着手指头数,终是数到了大婚前夕。
忠勇侯府内,忠勇侯席晟奕同席夜枫面对面而坐,两个大老爷子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聊了许久。
“父亲,以前是儿子不孝,光想着报效我大宸国,却没有顾忌母亲和您的感受,您二老这些年cao劳了。”席夜枫微垂头,一脸愧色道。
席晟奕笑了两声,拍着他肩膀道:“枫哥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多愁善感的事就别说了,在我席晟奕的心里,你是个有出息的儿子,这些年一直给我争光,全京都听到定远将军的名号哪个不夸赞。”笑着捋了捋胡须,席晟奕的语气转而变得低沉起来,“枫哥儿,明日你就要成家了,我和你母亲知道你不会在京都呆太久,以后回了西阳,你要好好照顾自个儿,也记得时常回来看看我和你母亲。你母亲虽然口上不说,其实她想你想得紧。还有,我和你母亲急着抱孙子,你小子结婚后多加把劲儿。”说到最后,笑意愈重。
席夜枫嘴角一翘,“父亲放心,一年之内包您和母亲抱得大胖孙子。”
听闻这话,席晟奕盯着他富有深意地一笑,朝他摆摆手,低着声儿道:“儿子,且凑过耳朵来。”
席夜枫狐疑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没料到自个儿一向严肃的父亲也会露出这种奇怪的表qíng,身子前倾,凑了过去,“父亲想嘱咐什么?”
“枫哥儿,你这么多年征战西阳,我也不晓得你沾过荤没,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提醒你一下的。明日新婚夜晚,你做那档子事的时候切莫太过急躁,要慢慢来,若是让她疼得厉害了,以后许就不乐意做这事了。”席晟奕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席夜枫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耳根微红,忽地就哈哈大笑了两声,“父亲太小看儿子了,这么多年呆在军营,那档子事见得不少,你说的儿子可都清楚。”
“你明白就好,我和你母亲等着抱孙子了。”席晟奕微微一笑,捋了捋下巴上的一寸胡须。说话间,根本没注意到席夜枫喉结上下滚动了滚动,不知想到啥,瞳仁里已经烧了两把火。
而这会儿的洛府,江氏也正同洛清鸢嘱咐一些事。
洛清鸢听着江氏说那老一套女纲女德,如何相夫教子,心里在笑,面上却是红着脸慢慢听完。
“鸢丫头,枫哥儿不似别人,他是要常呆西阳的,你若嫁过去,便会跟着他一起回西阳。不用每日看夫家人的脸色自是好事,可你也莫要掉以轻心,要记得好生伺候着他,虽说枫哥儿在你父亲面前承诺以后只娶你一个,可谁知以后是个什么样。”江氏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母亲,这些事我都明白,母亲放心便是。”洛清鸢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微微垂着头,看起来娇羞得紧。
江氏拍着她的手,眼中慢慢沉淀出一片黝黑的色泽,较以往多了份沉重,看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洛清鸢抬头看她,微微皱了皱眉,“母亲可是想说什么?”
江氏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就这般缠绕了许久,愁绪才被她一点点解开,手微微发颤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低也有些哑,“鸢丫头,明日你就要出嫁了,有件事再不同你说便没有机会了。”见洛清鸢只是狐疑看她,一副纯真不知所以的样子,江氏长叹一声,稍稍握紧了她的手,“我以前做了件错事,希望你知道后不要怨恨我才好。”
洛清鸢看她一副愧疚的样子,微微眨了眨眼睫,勾唇笑道:“母亲,我明日就要做新娘了,那会是我一生中最重要也最开心的日子,在此之前的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母亲就算真的做了什么对我不好的事,就冲着母亲让女儿改了族谱一事,女儿都要感激母亲一辈子的,所以母亲无需愧疚。”
江氏眼眶微湿,终于释然,便细细将一年前的那事跟洛清鸢说了。
忠勇侯府二房家的太太尤氏特意递上帖子找了她,先是客气地寒暄了一番,后来渐入主题,竟道他们家的凌哥儿看上了洛家的嫡女。洛府嫡女只有洛青兰一个,江氏自然以为尤氏说的是兰姐儿,这两人也算门当户对,两人没啥意见,当即便说定了。后来江氏要李妈妈送尤氏出府。那李妈妈却无意间听到了尤氏跟身边贴身丫鬟的对话。
“夫人不是要帮公子找人么,为何连问都没问就说公子看上的是洛府嫡女?”叫玉环的丫鬟似乎颇得尤氏喜欢,尤氏也不怪她多嘴,反倒回了一句,“听闻洛府两个女儿,我不管是哪个,要嫁入我席家的必须是他洛府的嫡女。”
李妈妈告给江氏时,江氏一开始也有些气愤,后来想的却是,要是凌哥儿看上的是鸢姐儿,尤氏必然不会同意,比起这桩婚事没了,还不若让兰姐儿嫁过去。说起来兰姐儿比鸢姐儿贤淑文静,男人都喜欢那样的,指不定凌哥儿看上的就是兰姐儿,就算不是兰姐儿,两人相处时日长了,也会渐生感qíng。尤氏正是怀着这侥幸心思,在这件事上才没有吭声。后来得知兰姐儿过得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好,江氏才明白过来,凌哥儿看上的是鸢姐儿。她一直忐忑着,就怕兰姐儿嫁过去吃苦。一颗心就在担心兰姐儿过不好与对鸢姐儿的愧疚中煎熬,从未轻松过。直到前两个月收到兰姐儿的信,说已有孕两个月,江氏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加之鸢姐儿婚事也定了下来,江氏这一年多的痛楚总算可以结束了。
洛清鸢听后完全愣在了那处,片刻后才呵呵一笑,“我道是啥事呢,母亲竟是为了这等小事不能释怀。其实,要怨只能怨席家二太太,gān母亲何事。就算姐夫当初看上的是我,我跟他也成不了,反倒是大姐,洛家嫡女的身份跟姐夫门当户对。母亲也看到了,大姐这会儿好着呢,上次不才来信道喜了么,再过不久,母亲就要有外孙了。”
江氏见一脸笑意,无半分虚假,欣慰地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好孩子,如今我总算是可以完全舒口气了。”说出这件事后,江氏觉得自己浑身都放松起来,脸上再无半点儿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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