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夜枫先是静静地看她许久,片刻后竟是哈哈地笑出声,“夫人想得比许多男儿都要通透,叫为夫自愧不如。其实,夫人说的我也都知晓,只是心里仍旧有些不甘罢了,倘若两国真能修得百年和平,自然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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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梓墨既然秘密通知席夜枫,自是希望他事先有所准备,但这终究不是个好活儿,特别是席夜枫先告知石高和李黑子几个亲信随从的时候,李黑子几乎是立马叫骂出声,“无耻的西羌族人,这次西羌王竟敢亲自前来送死,看我不宰了他!”说完,就冲外走,准备cao大刀。
席夜枫一把拉住他后领,把他大力一扯,李黑子踉跄得差点儿摔一大跤。
“打了这么久的仗,你小子还没打够?”席夜枫冷着张脸,“就知道你们会是这副德行!如今告诉你们这事,不是叫你们上阵杀敌,是叫你们多给其他弟兄开导开导。我知道很多弟兄死在了战场上,但是西羌人绝不比我们死的少!”
李黑子忿忿地调转头,闷声不语。石高等人虽然平静些,只那横眉竖眼的样儿显然也是憋着气。
席夜枫好声好气地劝道了许久,说了一番大道理,几人才喏声走了。不出多久,整个西阳军营里一片沉闷,但好歹没有瞎起哄的士兵,这让席夜枫放松不少。
西阳的大街小巷以定远将军之名张贴了地方告示,一时之间,西羌要与大宸国结jiāo之事在百姓间广为说道,虽有诸多说辞,但大抵还是接受了这可以带来和平的消息。
席夜枫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个大箱子,从里面取出了许久未穿的银盔甲。自打战事结束、两国议和之后,席夜枫就将这副盔甲封存到了箱子里,连回京都私下见乾元帝的时候都是便装,程梓墨也是许了的。待再穿戴这银盔,便是正式地回京面圣。
“夜枫,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的放在储存杂物的屋里?”
席夜枫立马闻声回头,看见洛清鸢一手把着门,一手护着肚子,正好奇地站在杂物房门口看他。
“这地方臭熏熏的,一股腐朽味儿,对身子不好,夫人赶紧回去!”席夜枫几大步走过去,表qíng不悦。本yù抱抱小媳妇,看到自己沾了厚厚灰土的双手,只得作罢。
“我见你半天没回房,有些好奇,所以寻来了,没想到夫君是在找盔甲。”洛清鸢主动靠着他,环住他的腰。
“鸢儿,别,我身上脏着呢,等会儿我沐浴完,你想怎么抱都成。”席夜枫想推开她,却又舍不得,两只手半抬在空中,显得格外滑稽。
“都快走了,还不准我多抱抱。”洛清鸢嘀咕道。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夫人你多抱,特别是……晚上的时候,衣衫尽去,肌肤相触的时候。”席夜枫放低了声音凑近她耳边道。
洛清鸢二话不说,抬脚就往他腿上踹去。“无耻!”
“夫人小心身子,别乱动,咱的宝贝儿子可受不住你这么乱踢乱打。”席夜枫低乎一声,双腿虽被小媳妇踹了,这会儿还是直挺挺立着,眼睛也一个劲儿往洛清鸢的肚子上瞄去。
“夫人,我走的这几个月,你可别像方才那样了,我不想你有什么闪失。我已经吩咐赵嬷嬷和翠儿几个把你看得严严的,你也忍着少出门,等我回来了,夫人想去哪儿了,我再陪着夫人去。”席夜枫仔细嘱咐道,越看小媳妇越是不舍。
洛清鸢本来早就做好了他要离开几个月的准备,可如今经他这么一说,饶是自己再没心没肺也被他的话激得哭了。
席夜枫慌了,忙伸手去给她擦泪花,哄到:“鸢儿别哭,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一来一回再加上京都所呆的日子顶多三个月,我还要亲眼看着咱儿子出生呢。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叫席沐泽。”
“如果是女儿呢?”洛清鸢吸了吸鼻子,问。
“……还没想好。”席夜枫老实回道,见小媳妇双眼瞪圆,立马加了句,“女儿的名字要慎重想想,儿子的不同,随便想想就出来了。
洛清鸢将他给自己擦泪的手拂开,有些不悦。这家伙明显在重男轻女。
“其实,只要是夫人生的,我都喜欢。”席夜枫忙不迭道,他不是重男轻女,他只是希望头一个出来的是个小子,这样的话,他就能早些教他本事,骑马she箭耍大刀舞长枪,若是个女儿,训斥几句就哭,又不能放重话,忍着多难受啊。反正他们的孩子不止一个,女儿留着以后生,先生小子。还yù继续说话的席夜枫在看到小媳妇的脸蛋儿后,不由一呆,目光下意识地朝自己的手上瞟了瞟,浸了泪水的手心里横七歪八地涂抹着一团黑巴巴的脏污。席夜枫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将双手紧握成拳。
“咋了?”洛清鸢瞧见他忽然傻了一下,疑惑问道,然后自己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花。
席夜枫的嘴又张了张。
“……鸢儿,以后莫要再哭了,你哭起来一点儿都不好看。”席夜枫把小媳妇带回了寝房,把她扶到镜子边,嘴角微微掀起,“不信夫人自个儿照照镜子看。”
洛清鸢狐疑地瞅他一眼,看向面前的铜镜,待看到镜子里那个脸上横穿竖cha地布着几大道黑泥痕时,眼睛溜溜一瞪,猛回头看向正在幸灾乐祸的男人,朝他大吼一声,“席夜枫,瞧你gān的好事——”
席夜枫恣意大笑起来,gān脆抱着小媳妇又揉又捏的,白嫩嫩的小脸被他抹得一片黑。
不管席夜枫如何不舍,西羌王前来的脚步还是没有停歇,跟信上乾元帝提到的日子差不多,西羌王和西羌公主抵达了西阳边界。
洛清鸢还记得席夜枫临走前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席夜枫身着正式的银色盔甲,银色的甲片在日光下泛着银光,刺目耀眼,可是她却在一片耀眼中睁大了眼,想要努力看清他的样子。三个月的时间,其实一点儿都不短,她已经习惯了每日晚上,他抱着她时浑身暖暖的感觉,还有他有力的臂膀带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如今,这怀抱说没就没了,她肯定要失眠好些日。
“夫人,将军不久就会回来了,夫人可不能因为将军不在就不好好顾着身子。若是叫将军知晓了,回来后还不知怎么数落我跟赵嬷嬷呢。”翠儿见洛清鸢有些烦躁地来回踱着步,歇也不歇,忙劝了一句,有些忧心。
“翠儿,将军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跟随西羌大队离开了?”洛清鸢只沉浸在自己的烦躁中,根本没听到翠儿方才的话。
翠儿心里叹气,只得回答道:“想必已经离开了,方才我和赵嬷嬷还听到了西羌族的号角声。”
洛清鸢听后,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忽然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便想他想得紧。都怨他,平儿老黏着她,害她到哪儿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夫人,你先坐下歇会儿,站久了对身子不好。”翠儿上前扶她,“赵嬷嬷熬了些清粥,夫人等会儿喝些罢。”
洛清鸢应付地嗯了声,拄着脑袋看向门口。看着看着,耳边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稍许,那清晰的脚步声猛地止住,门口出现一个身姿挺拔着银盔的男子,他直直矗在那儿,还有些微喘,目光定定地看着屋子里发呆的女子,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在阳光下像一面反光的镜子,整个额头都是亮晶晶的。
“将军!”翠儿的一声惊呼叫洛清鸢回了神。
“夜枫?你不是走了么?”洛清鸢连忙从软榻上站起,目光惊呆了。
门口的男子几大步走近洛清鸢,顺道瞟了翠儿一眼,翠儿会意,朝他福了福身子,赶忙退了出去,不忘将屋门阖实。
席夜枫一把将洛清鸢搂进怀里,若不是顾着她怀着身孕,此刻一定是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着她,将她狠狠嵌进自己的怀里。
洛清鸢仍有些难以置信,听到他胸口qiáng而有力的心跳声后,才慢慢回过神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想来是方才跑得太急了。
“鸢儿,我很想你,所以溜回来看你了。”席夜枫道,不等洛清鸢接话,已经掰过她的小脸,攫住那粉嫩的唇瓣狠狠吮吻起来,激烈而疯狂,好一会儿才松开。
最后又贴住她的唇大力一吻,总算作罢。
“好好保重身子,短短几个月我就回来了。”席夜枫喘息道,深深看她一眼后,转身疾步而去。
洛清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眼睛倏然清明,小跑着到了门口,冲着已走出许远的男子大力挥手,高声道:“夜枫,你也好好保重身子——”
远处的男子脚步并未停顿,反而愈走愈快。
他没有听到!洛清鸢有些失望,愣愣地望着那逐渐消失的人影,虽然穿着笨重的盔甲,可他走起路来还是同她初遇他时一样步伐矫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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