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容易理解,新王朝建立之后,沐家肯定要想办法避免,自家王朝将来落到和丰朝同样的地步。首先要做的,自然是打压世家的力量。
降级袭爵,就是最有用的手段。
当然,说要降级袭爵,也不是皇帝金口一开。想做就做的,根本不能一蹴而就,沐家和他们亲密的僚属,已经不知道私底下商量过多少次。
在没有确定之前,自家人商量一下也就罢了,决不能把沐家的这类想法透露出去,太子这会儿,着实是为自家的四弟头痛万分。
阳chūn三月,百花盛开
沐延昭坐在礼王府的花园里。一壶清酒下肚,脸色薄红,看着从头到脚,每一处都写满了不服二字的四哥,不觉失笑。
“七弟,你笑什么?你难到也觉得大哥的做法没问题?他这不是典型的恩将仇报?难道我们沐家得了天下。就能随意翻脸不认人了?”
沐延昭漫不经心地举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酒,眉目舒缓,本略略有些苍白的肤色上,也染了一抹晕红,”唔,的确有些问题。”
礼王的眼睛一亮。
沐延昭又继续道:“大哥未免cao之过急,该徐徐图之才是。”
“你……当真不可理喻。”礼王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色通红,捶胸顿足地拼命咳嗽了几声。
沐延昭却不理他,慢条斯理地抖了抖衣袖:“世家世世代代传承爵位,祖宗立有大功,被封为王,数代子孙下来还是王爷,要不是碰到改朝换代,或者参与谋反还没成功,那就永远不用jiāo税,就能太太平平地在自己的封地里享受自己的好日子。”
“而且,就算是一个王朝覆灭了,于他们来说也算不上大事,可怜那皇家,除了新王朝为彰显仁义,或许会挑选个人物,当摆设一样,封个爵位供着,其他人莫不被削为平民,但世家大族可不同,他们把持着朝廷的方方面面,或许还是改朝换代的促成者,新王朝为了安抚世家,还得给他们爵位,他们照样能享受特权,继续在新王朝里做他们的高官显贵……咱们沐家也是世家出身,若非世家,也没能耐搞什么武装割据,更得不了天下!”
沐延晔咬着牙等着沐延昭。
其实,沐延晔从来不是一个笨蛋,这些道理他当然了解。
只是,从此之后,他们沐家与夏家,便彻彻底底地成了对立面,他或许依旧能得到夏如莹的人,他现在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就算夏如莹是夏林疼爱的妹妹,可只要他开口,夏林一定很乐意用自己的妹妹维系与皇室的关系,虽然夏如莹也只能当侧妃,但侧妃也是妻,并不是妾,在夏家人眼中,这就够了,还是荣耀!
但他终此一生,再也得不到那个聪慧女子的心!
“我听四嫂说,你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回房睡了?”沐延昭看着四哥神色变幻,忽然开口道。
沐延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怎么?七爷还想管我房里的事儿?是不是连我纳几个小妾,也要求你允许?”
沐延昭心里一叹,脸上挂上一丝无可奈何:“我只是希望,你和四嫂都好。”
…………
虽然沐延旭和沐延晔闹起了矛盾,但目前来说,事态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至少世家那边儿,还在猜测这俩兄弟是因为什么闹了别扭,除了沐家的自己人,没人知道沐延旭这位年轻的太子,甚至还没有站稳脚跟,居然就开始谋划这种大事。
顾安然是顾南的弟子,是顾婉的哥哥,也算是沐家自己人,自是知道这桩事,他如今已经不是昔年心思单纯的少年,思想虽然还远算不上成熟,却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忽悠的了的。
顾婉把手伸到壁炉那儿烤火,宝笙和宝琴一人拎着一条用竹签串好的鱼,小心翼翼地翻转,烤的外焦里嫩,才chuī凉了送到顾婉嘴边。
顾婉吃完鱼,瞅了还戳在窗户旁边充当木头人的大哥一眼,笑道:“大哥莫烦,这事儿沾不到你身上,你只管看着就好。”
顾安然点头:“我资历浅薄,能跟着学一学就不错,这事儿,总会有个雷厉风行的厉害人物挑担子。”
任谁都能看得出,降级袭爵这四个字的好处,可是,想要推行,却也并非易事,以前父亲是亲王,儿子还是亲王,现在到好,父亲是亲王,儿子竟然就变成了郡王,传上几代,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平民,更不要说,还要有不少人,从实封,变成空有一个爵位,而没有封地,世家的人又不是傻子,哪里能容许这个?
不只是世家,就是皇室宗亲,也不乐意的。
无论由谁还提出和执行这条法令,那他都注定了要接手一个烫手的山芋,得罪的是这个时代最有势力的一批人,沐延旭肯定不会自己gān,他也舍不得让自家的兄弟们gān!
可是,要是让其他人来做,一个弄不好,身死名裂,还是小事儿,说不定连家族都要被牵累!所以,这个人并不容易选出来,不光要才智高绝,还得真正没有私心,愿意排除万难,把这件对朝廷有好处,对皇帝有好处,对他却没有半点儿好处的差事办妥当。
顾安然虽然明白一切,却还是有一点儿别扭,在他印象中的沐家,永远是光明磊落的,即使他经常找沐延昭不痛快,但他也得承认,沐延昭是个正人君子,真正的君子,但是,现在他心中光明磊落的一群人,却都在暗地里谋算着给世家下绊子,还要推另外一个无辜之人下火坑,而他自己,还有他尊敬的师傅,居然也在一旁‘摇旗呐喊助威’!
“是了,现在沐家是皇族,沐延昭是七王爷,要是还和以前一样,那可并非我朝幸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没有发生沐家不希望看到的祸事,却算不上风平làng静,礼王府闹出了一个大笑话!
礼王沐延晔亲自去夏家下聘,要求娶夏家的如莹姑娘。
这本也不是大事,而且,很多人乐见其成。
礼王只有一个妻子,除此之外,连个小妾通房都没有,事实上,沐家的人只有一个正妻的很多,他们认为,会贪恋美色,那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现。
但现在不同,皇家子嗣单薄,可不利于稳定,凡是忠心耿耿的大臣们,肯定会劝谏万岁,广纳后宫,在这里,定国公沐放身体虚弱,已经是风烛残年,就变成了很多大臣拼命地往太子和诸王家里塞女人,要不是沐延旭不耐其烦,发了火儿,指不定连还没有成亲的沐延昭都逃不开骚扰。
沐延晔要纳侧妃,他的兄弟们当然都看不过眼,三个嫂子更是生气,可这也不是不合规矩的事儿,他要坚持,兄嫂也不好多说什么。
问题是,沐延晔这小子得寸进尺,脑子发昏,非要以正妃之礼迎娶夏如莹!
这可把他的几个兄嫂给气坏了,要知道,沐延晔的妻子,也是他当初自己求来的,人家是灵州都督薛亮的独生爱女,薛家是灵州的世家,虽然不算大,却很排外,他娶到这个媳妇,可是着实不容易!
一百四十五章彪悍
沐家的四夫人,薛莹,人生得漂亮,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才女,自从十五岁嫁给沐延晔,至今已经十二年,为他生下了两个女儿,和沐延晔一直是琴瑟和鸣,没有一次红过脸。
这些日子,沐延晔和夏如莹旧qíng复燃,要以正妃之礼迎她过门,但这种事儿,不合规矩,不好听也不好说,那些知道的,自然不会在薛莹面前胡说八道,就是脑袋已经不正常的沐延晔自己,对妻子也是心怀愧疚,张不开嘴。
这事一拖延,就拖延到世家大族差不多都知道沐延晔这个白痴去万岁爷那儿跪门槛,非要求娶夏如莹,只有当事人之一的薛莹不知道。
可薛莹是沐延晔的妻子,是他的枕边人,夫妇俩一起生活了十二年,自己的男人心里有事儿,女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出?
这日傍晚,沐延晔一世苦闷,喝酒就没了节制,喝得醉醺醺的,偷偷摸摸从后院溜出出家门,一个护卫都没带,薛莹看见了,一则担心,二则也想知道自家男人到底出了何事,便乘了车跟在后面,一路跟着他踉踉跄跄地走,穿街过巷,幸好这年月京畿治安还不错,否则,沐延晔一个醉汉,一准儿被扒得连层皮也剩不下。
薛莹跟了一阵子,正想下车把自己的丈夫扶上车回府,却见沐延晔跑到夏家的后门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还不算,这家伙发酒疯,砰砰砸门。非要让夏如莹出来见他,要不然,他就一头吊死在夏家门梁上。
礼王是喝醉了,神志不清。衣衫凌乱,大汗淋漓,和个疯汉也差不多。那夏家看门的人哪里认识他,见一个醉汉口口声声喊自家娘子的名字,气得一拥而上,堵住他的嘴就往外扔。
薛莹听了呆了半晌,顾不得去解救,一迟疑间,竟然看见夏家奔出一个一身孝服的妇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她刚冲出来,就见沐延晔一把挣开那群人的挟制,扑过去把那个妇人搂在了怀里,二人抱头痛哭。这还不算,沐延晔还口口声声地嘶喊:“若无你为妻,我也生无可恋,我二人生不能同寝,只好求一个死同xu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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