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_弄雪天子【完结+番外】(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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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照宣读完毕,由诸王和宰相一起验看过印信,宫中顿时大放悲声。

  张宏眼睛含泪,哽咽道:“昨日万岁心有所感,特意留下一封信与成国公。”说完,双手捧着一封密封的信笺给了刘衎。

  刘衎不想出仕,到底还是封了爵位,当时沐放还玩笑似的说他若是平头百姓,和陈文柔这个郡主颇不相配,将来有了儿子,也好给孩子多留下些家底,言犹在耳,人却已逝……

  刘衎打开信,里面也不过是些寻常之词,述说了他们二人几十年相jiāo莫逆,更难得还善始善终,沐放临去之前,把跟随了他几十年的随身佩剑,还有一对儿当年南征北战的时候缴获的腰刀,都给了刘衎,留个念想……

  待张宏捧着刀剑出来,递到刘衎的手里,他终于忍不住泪满衣襟,扭头看沐放的睡脸。这一刀一剑,哪里有只是念想,明明是护身符!

  一代开国帝王的遗嘱,何等重要,他的后人,哪怕只看父皇的面子,也会对刘家关照三分,刘衎自己无所谓,对子孙后代,却是大有益处。

  再是悲痛,沐延旭还是接受百官叩拜,继位登基,大赦天下。

  现在虽是秋日,可先帝的尸身也不可久放,沐延旭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自己的亲爹守灵。

  诸事纷杂,比如要加恩,让自己的几个弟弟郡王升成亲王,要册封太子妃柳氏为皇后,还得议定先帝的谥号、庙号,所有人都很忙。

  好在沐延旭早就是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一切按照规矩进行,朝政也还稳定,不比寻常的新旧jiāo替,总免不了新臣老臣的争端。

  很快,圣人遗体入棺木,丧礼开始举行,诸王,公主,百官和命妇依次哭灵。

  顾婉听着后殿传来的一阵接一阵的哀哭声,总觉得心神不宁,太子妃jīng神萎靡,还是勉qiáng撑着,把内外命妇的事务安排好。每一年哭灵,都会有身体虚弱的老臣和命妇出事儿,她还得安排御医小心看着,jīng神上紧绷的厉害。

  等到太阳完全下山,夜色浓重,这一波的哭灵总算结束,由于安排得当,众大臣和命妇都未曾昏死过去。

  诸位王妃累得浑身酸痛,聚在东宫里休息。

  顾婉皱眉:“太子妃……我总觉得,咱们忘了什么……”

  柳氏蹙眉:“命妇都安排好了,诸王也在殿内守灵!夜里风寒,我让下人们准备了姜汤,大家都喝一碗,应该不至于出事儿!”

  顾婉猛地站起身……诸王?“太子妃……礼王呢?”

  柳氏一愣,猛地从榻上立起,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礼王还被关在大牢中,圣人去世太突然,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谁也没有想起他来!

  顾婉按了按眉心,连忙叫过一个小太监:“去告诉太子,该速请礼王来。”她万分怀疑,根本不是大家都忘了礼王,以沐家几个兄弟那般的心思缜密,即使哀痛,也不可能忘记这等大事,很有可能,太子和沐延昭都深气礼王胡作非为,气坏了父亲,这才造成父皇早逝。

  顾婉叹息,就算她这个知道历史的,都不能肯定,皇帝的死亡就真和沐延晔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何况沐家几个兄弟,根本不知历史,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本就是早亡的命运!

  恐怕从此之后,再深厚的兄弟感qíng,也要出现裂fèng了。

  柳氏,高氏,吴氏都面面相觑,尽皆无语,高氏厚道,心里难过:“这可怎么好,四弟哪能受得住?”

  又过了许久,天上连一点儿月光都不见,前殿忽然传来一声惨烈的哀鸣——“父皇……父皇……”

  那声音里的悲愤yù绝,打破了东宫刚刚恢复的平静,听的人心肝直颤。

  顾婉手一颤,闭了闭眼,柳氏脸上的苦涩根本掩饰不住。

  大兴宫前殿

  百官已经退下,只剩下惨淡的白烛,还有沐家的几个儿子,还在灵前守候。

  沐延昭面无表qíng地看着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浓郁悲哀的沐延晔,一句话都不说,沐延旭皱眉,挥挥手,让两个侍卫上前,把沐延晔扶开,冷声道:“你莫让父皇走的不安宁!”

  第一百七十四章宗族

  沐延昭的言语举动,这还算温和,眼前的毕竟是他四哥,长幼有序。

  太子沐延旭却没那么多的顾忌,他的目光,简直让看到的人,顿觉浑身发凉,尤其是沐延晔,面对这个大哥,几乎不敢直视。

  沐延旭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模糊不清,压低了声音:“你要是孝顺,就闭上嘴,父皇生前,最讨厌喧闹!”

  啜泣许久,礼王大约也没了力气,终于安生下来。

  大兴宫的前殿,又恢复了宁静。一家人只呆愣愣地跪在地上,望着巨大的棺木出神。

  一夜过去,礼王的身体都未曾挪动一下,到天明,身体已经僵硬得站不起来,最后还是沐延旭派人把他给抬回家的。

  之后的日子,礼王沉默的厉害,也不知是牢狱之灾造成的,还是父亲的死亡,对他打击太大,整个人瘦了一圈,神色也变得yīn郁,再不复当初温文的模样。

  沐家几个兄弟都沉浸在父亲亡故的悲伤中,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几个嫂子,也忙得厉害,对他难免有些疏忽。

  除此之外,丧礼进行的很顺利。

  皇帝的谥号和庙号很快就定下来,沐放是开国皇帝,谥为武皇帝,克定祸乱曰武,庙号自然为太祖。

  先帝原配皇后夏氏,妻随夫贵,追谥皇太后。

  至此,沐放的时代结束,沐延旭的时代开始了……秋日的早晨,临湖,水雾朦胧。这般的诗qíng画意之下,刘衎的心qíng却不大好。

  顾婉能够理解,毕竟,沐放是他多年至jiāo。一朝失去,即使旷达如刘衎,也免不了有几分伤怀难过。反正现在国丧。她也没什么事儿好做,便日日陪着舅舅和师父。

  别说,刘衎和陈文柔,虽然年纪不小,但一个潇洒有风度,另一个也有着超越年龄,永不退色的美貌。

  顾婉gān脆摆出笔墨。取了一支铅笔勾勒一副素描,打算回去画一幅正经的油画出来。

  刘衎饶有兴味地看她画了几笔,笑道:“这画法到新鲜……”他本身就jīng通书画,虽然顾婉只用铅笔打了下糙稿,但他却已经从中看出不同寻常之处。

  陈文柔也很喜欢。gān脆坐在刘衎手边,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手臂,也不顾是在小辈儿面前,相当乐意地由着顾婉端详。

  顾婉一开始手还有些生,没画两笔,就熟练不少,很快勾勒出能称得上jīng致的人物形象,举起来修改了两个略粗糙的地方,还算满意地点头。她的水墨画画得最好。但人物肖像,还是油画更妙,至少,这个时代还不存在这种bī真写实的人物像。所谓美术,本就一通百通,顾婉在油画上面的造诣。即使只是一般,自己随意画一画,也足够了。

  刘衎静静望着她柔美认真的侧脸,忽然莞尔:“婉儿,你真像你母亲,尤其是认真作画的样子……”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莫名的感叹。

  这时,国公府的管事张魁忽然进来,说是刘家送来一封信。

  刘衎的脸上一下子便僵住。

  顾婉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猛然回神——这个刘家,不是指自己舅舅家,而是大庸刘家,是当年四大世家之一的那个刘家——刘家深谙中庸之道,从不肯搅入任何纷争,即使是刘家的族长刘承风,当年愿意出仕,也是当了几十年的糊涂相公,大事上从不cha手。

  这样的人家,为何会给自己的舅舅来信?

  顾婉怔怔抬头,看到自家舅舅复杂的脸色,不由苦笑,早知道母亲出身不凡,却没想到,娘亲竟然真是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京兆刘家!

  她从来都是聪明人,即使舅舅不说,她以前也隐约猜到过,毕竟,能养出自己母亲那样的大家闺秀,能养出舅舅这样出众人才的,只可能是世家,还不能是一般的世家。可以挑选的范围实在算不上太广。

  她得承认,在人才培养方面,世家要比寒门和勋贵,qiáng出太多。

  只是,她心里的刘家,她期盼着永远兴旺发达的刘家,是有舅舅的刘家,她记在心中的,娘亲的娘家人,从来只有舅舅而已,前世今生,永不改变,如今四大家族的那个刘家,即使显赫,也与她无gān!

  “你猜到了?我们婉儿,比燕儿聪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好。”刘衎苦笑,下意识地把信件揉成了一团。他很少显得这般心慌意乱。

  顾婉笑眯眯地看着他,只倾听,不肯说话。

  刘衎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目中已是一派清明,把信扔在桌子上:“你别怨刘家,其实,说起来刘家也并不算对不起咱们家,毕竟是父亲先违反了家规,才被逐出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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