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还疼吗?”
顾婉猛一回神,就见齐长关不知何时醒来,坐在了罗晓婉的chuáng榻上,她忍了又忍,才把让这个家伙离远一点儿的话吞回去——反正这些日子,二人同吃同住,要真传染,早传染上了。
罗晓婉笑着摇头,目光在齐长关的伤口上逡巡,齐长关一身的伤,早让顾婉包扎过,也上了消炎药,他身体本来就好,又是习武之人,行动之间,已经和常人无异,见此,罗晓婉脸上的笑容,不觉更深了一些。
齐长关本不会说话,问了这一句,见罗晓婉摇头,也就老老实实信了,坐在chuáng榻上,也不开口,房间里,一时间静默下来。
罗晓婉显然早就习惯了这个男人的xing子,也不以为意,这会儿jīng神不错,到是笑眯眯地顾婉聊天,她际遇坎坷,出身青楼,见闻广杂,jīng通人qíng世故,和她说话,到不会觉得无趣。
闲聊了一阵,罗晓婉似乎有些疲倦,顾婉便给她掖了掖被角,笑道:“夫人若是累了,就睡一会儿。”
罗晓婉闭上眼,沉默半晌,却忽然又睁开眼睛,看着顾婉粉雕玉琢的面孔,一抬手,摸了摸鬓角,略有感叹地呢喃:“……我老了,虽然,就是年轻的时候,我这张脸也只能说一句清秀,算不得什么……可是,现在的我,更配不起飞白……”
顾婉一怔,齐长关却是第一次摇头cha口:“你不老,你很好看,是我不配。”他说的非常认真,认真地像是在和某位大儒清谈辩论,“我的事,连累你。”
一开始,他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把她安顿好,让她过平稳安定的生活,谁曾想,她已经病入膏肓,又殷殷切切,不舍他离去,没办法,他也只有带着她一个弱女子,一起làng迹江湖,承受这江湖中冷厉的风雨。
罗晓婉的目光温柔如水:“你的事儿,便是我的事儿,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虽如此,她心里,却多少有一点儿疑惑,她久居青楼,惯于看人,尤其是对自己的男人,怎么会不了解?飞白xing格单纯,脑海里甚至并无善恶之分,心中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家国大义,可看他这段日子的行事,多有扶危济困之举,甚至为了救人,不管不顾,连涯州刺史的公子也敢杀……
她到有些闹不清楚,自己的男人,究竟是何等样的人物了!
罗晓婉暗自失笑——何必管这些,无论他想什么,自己这一生,总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不管以后如何,罗晓婉的身体是渐渐好了起来,才用药的第六天,她身体上的脓疮就褪去,jīng神头也有了,顾婉总算能松一口气。
罗晓婉身体表面一康复,就坚持要离开,顾婉想了想,也就答应,只把注意事项和药物,一次xing的jiāo给齐长关,让他每天记得给罗晓婉吃药。济民堂这种地方,并不是可以久留的所在,呆得久了,她还要担心王贤民为了济民堂的名声,做下什么下毒之类无耻之事。
第四十六章友qíng
更新时间2012-10-18:01:53字数:2058
窗外细雨连绵,今日方才乍晴,连日的雨丝,将满树桃花洗得玲珑有致,堪能入画。
顾婉难得有了几分兴致,坐在书房里,备齐笔墨,绘了一幅烟雨图——‘连雨不知chūn去,一晴方觉夏深’。一手磊落行书,慢慢写就,虽然这一笔字,少了几分婉约,却多了大气。
一幅图画完,尚未来得及落款,便听外面宝琴言道:“小娘子,大郎说要与王叔外出访友,今日不在家用烦了。”顾婉笔锋一顿,笑着答应,知道大哥和王策大约是为了家里新购入的那几十顷地的事儿奔波,虽然不是什么难事,可到底方方面面都要打点到,将来才不至于出了麻烦。
送了大哥出门,顾婉反而失了兴致,半倚在躺椅上,望着纤薄透明的窗纱,熏炉里的烟雾,散了一丝丝薄荷的味道,清凉沁人,恍惚间,又忆起当时罗晓婉全须全尾的从济民堂的大门里走出的qíng形!
那位嘴巴挺辣的小娘子,还故意对门房上的管事道谢——言说自己对济民堂允准暂住之恩,感激万分,只可惜一直无机会面见王神医,以表谢意,只好一笔一笔地算了吃住花用,分毫不差地给付,那一封银子,真是让门房的管事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罗晓婉最大的优点,也是声音清亮动听,她立在济民堂前面,朗声把自己用了济民堂多少茶水,吃了多少米食,烧了几块儿炭火,一一数算清楚,面上言笑晏晏,真真是心怀感激的模样,话里话外是虽然王神医避而不见,但她罗晓婉并非忘恩负义之人,绝不会对王神医说自己没得救而心存怨念。
偏偏她不等王贤民听到信儿露面,话中只有感激,绝无怨怼,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人!
这一番唱做俱佳,大约用不了多久,就会让全涯州的人都知道王贤民王神医头一次有违他菩萨面孔,说什么也不肯救人的嘴脸了。
其实,这本不是大事,天底下的大多数成名的大夫,都会吝惜羽毛,只不过,王神医以往的名声太好,稍微有一点儿瑕疵,带来的议论,肯定比本来就没啥好名声的大夫们大。
“扑哧……罗晓婉还真是促狭!”
也就是罗晓婉,若单只齐飞白一人,绝对不会有这样玲珑剔透又可爱的小心思!
顾婉摇头失笑,真想亲眼看看,听说罗晓婉健健康康地离去,还有她的所作所为之后,那位王神医的脸色到底如何,想来,他就是面皮再厚,让全涯州的人都知道了他这位‘活菩萨’的真实嘴脸,也会让他头疼几天的。
这次拜寿之行,顾婉本是心不甘qíng不愿,可没想到,收获却不小,先不说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单是多多少少让王贤民在自家大哥心中的形象差了一些,就很划算了。
而且,还见识到赫赫有名的塞上‘飞白’。
顾婉眉目疏朗,洒然而笑,心qíng着实不错,虽然很可能,这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毕竟,双方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恐怕是相遇无期。
不过,齐飞白和她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同,记得上一世,她也听说过这位杀手的大名,人们对他的评价,大多是冷漠孤傲,杀人不眨眼,自己见到的这个齐飞白,却是难得的xingqíng中人,xing子还有那么一点儿可爱。更何况,一个愿意为了陌生采桑女,不惜得罪官府的男人,无论如何,也能称一声英雄吧。
当此乱世,他这样的人,还是多一些为好!
自此之后,塞上‘飞白’在顾婉心中的印象就定了形,直到很多年之后,顾家大房这一支,已经成了涯州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某日午后,顾婉邀请沐七公子,和孙镖头几位故人品茗,偶然说起自己对‘塞上飞白’的第一印象——
孙镖头当时便哑然失笑——“傻丫头,虽然现在世人对那人颇有赞许,可他只身孤剑,离开塞北,抛家舍业,重入江湖,做下众多惊天动地的事,却并非为了家国公义,只是酬知己罢了。”
那是一个,世间约定俗成的规则束缚不住的男人,单纯的可怕,若非把持他这把‘利剑’的,是个光明磊落的‘英雄’,恐怕,这人就会变成江湖一‘祸害’。
顾婉和齐飞白,沐延昭,相识许多年之后才知道,这两个无论从哪里看,都不该有jiāo集的男人,竟然是知己好友。
他们二人相识极早,都很年少,不过陌路相逢,却意外投缘,从此知己相jiāo,一生不离不弃。以他们两个的身份,这种友qíng,着实难得了。
齐飞白自从结识沐延昭之后,便脱离将他驯养成杀手的‘血盟’,逃过三十三重追杀,杀了不知多少拦路者,终得自由,之后两年时间,二人本再无联系,却在某一日,他接到沐延昭的传书,便一人仗剑,闯入塞上龙王的酒宴,搅了龙王布局,帮七公子夺回镖银,也因此一举成名天下知。
顾婉闲坐书房,随手翻了几本杂记,下午无事,又偶然想起冬日过了,可家里储藏的腊ròu和冻ròu都还有不少,顾家现在不缺银钱,顾安然和顾婉又都是在吃食上不肯委屈的,新鲜的野味天天要购进,根本吃不完。
这些过了一冬的腊ròu,顾家两兄妹,就不大乐意吃了,一开始王大王二,吴叔钱婶他们舍不得,时不时拿来当菜,后来见家里人少,新鲜的也吃不过来,也只能先紧着新的,才不算làng费。
顾婉一转念,想起与其搁家里放到味道更不好,还不如舍去给福田院,就招呼吴叔钱婶他们帮忙,冻ròu都化开炖汤,然后抬去给那些苦哈哈背井离乡的逃难的灾民加餐,要是换了往常,吴叔钱婶他们总会嘀咕几句自家主子太大方,这一次到没有,实在是因着在他们眼里,夏日冻ròu用到的冰块儿,可比那ròu要贵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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