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他们也不认为父亲是对的。所谓大义,在大多数人心里,都是茶余饭后听一听的笑话,看别人去做可以,自己是绝不会那般愚蠢!
沐延昭拍了拍虎哥的头,不再多言,而是指了指自己带来的银子:“这一共是纹银三十五万两。”说着,又让孙镖头拿出一叠地契文书,递给锦衣男子看。
锦衣男子眯着眼,毫不在意地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摔,yīn沉沉地道:“七公子还真是舍得下本钱,这些铺子,田庄出让,哪怕是沐家,怕也得伤筋动骨。”
沐延昭无奈地一摊手:“谁让这些年,那老头子帮我良多,我涯州百姓能屡次从灾难中挣脱出来,那老头功不可没,现在他后人有难,我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不仲手帮上一把。”
年长的锦衣男子闻言,脸上似笑非笑,许久才道:“你们沐家太过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看来,万岁爷可以对沐家放心了。”
“闲话少提。”另外一人敲了敲桌子,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白银,“沐七公子,你拿来的这些银子却是挺震撼人心,可惜,全加在一起,也不够买下所有欠条!”
第七十五章金缕
沐延昭微微凝眉,修长的手指在右手腕一直青玉的雕花镯子上滑过,他的手指细长,略有些苍白,却很漂亮:“七间旺铺,一个大庄子,六个园子,虽说是这世道,可合起来按照市价,也值二十万两,一共五十五万两……”
“七公子此话到还公允。”
锦衣男子面上带笑,“高家二位公子共欠下八十九万两,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剩下的三十四万两,公子可还凑得齐
沐延昭轻轻一叹,苦笑:“我怕是凑不齐了······不知道,二位可肯宽限时日?”
那年长的尚未答话,略微年轻的已经yīn沉沉地冷笑道:“我毛家兄弟,在江湖上也有赫赫威名,你七公子说出来的话,是话,我们也不是张口就放屁,既然说了,只有一月之期,一月已到,钱拿不到手,就别怪我等不客气······当然,二位公子也不必太担心,我们是守法良民,不会真的做什么削手断腿的事qíng……”
话音未落,一把银光闪闪的袖里刀,已经甩出,贴着高家老二的耳朵,钻入墙中,高孝白眼一翻,登时就昏死过去,高杰吓得嘶声吼叫,声音沙哑,瑟瑟地跪倒在地。
毛家老二却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动作,依旧笑着,只是这笑容里,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在,别说是两个未曾经过世事的公子哥儿,就是孙镖头,也觉得背脊发凉。
这两个衣着打扮像富贵人家管事的男子·终于流露出江湖糙莽的本来面目。
虎哥本来懵懂,此时才尖叫一声,就要向自家主子扑去,却让孙镖头一把抓住,牢牢按紧。
沐延昭苦笑抬头·只见窗户的fèng隙中,透进来的阳光,把这二人的面目,照得有些扭曲,颇有光怪陆离之感,他只有沉吟,良久才道:“这二人身娇ròu贵,你们要来何用?”
毛家老大似也有些不耐烦·口中却只道:“无论是拿来‘喂狗,·还是用来‘喂猪,·能挽回多少损失,就算多少,总之,这是我兄弟的事,与阁下无关,现在,肯给阁下面子,才在这里与你商量,要是阁下凑不齐银子·我们兄弟可要把人带走了。”
此时,高孝悠悠转醒,听到毛家老大的话,吓得面色发白,终于带了哭腔:“······沐公子,沐爷爷,您老人家行行好,救救我,万不能让我跟他们走啊!”
沐延昭无奈地一摊手:“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这话一出·高家两兄弟顿时面色惨变,毛家两兄弟也颇为意外,毛家老二更是冷笑:“我还以为,沐家有多么仁义,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沐延昭不理他,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倦意,扭头看向门外,轻声道:“本不想麻烦你……这一次,怕是要又要被大郎记恨,说不得,郡主娘娘也要生气……”
屋内的人都是一愣,跟着沐延昭的视线外移,却只看到空dòng的院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毛家二兄弟皱眉,站起身,慢慢走向高孝和高杰,就在他们快走到高家二兄弟身边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很婉约,很动听的声音——“你放心,大哥不会生气,师傅也很高兴,毕竟,区区一点儿银钱,与沐七公子的人qíng相比,着实算不得什么。”
沐延昭看了孙镖头一眼。
孙镖头面上讪讪,低下头去。
“还不帮姑娘开门,难不成,你还要姑娘自己动手?”沐延昭对待手下一向优容,尤其是对孙镖头这样的老人,从来客气的很,像现在如此言语,已经算是责备了。
孙镖头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将大门打开。
众人都跟着向外看去,外面阳光明媚,就见踏着细碎的阳光,拾阶而上的是一个小姑娘。
还是个美丽的,让毛家两兄弟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物,也舍不得眨眼的小姑娘,她也就十一二岁,身量却长,一张脸,也说不得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明眸皓齿,玉面朱唇,这等形容美人的词汇罢了,她也并不像一般女子,故意走得婀娜多姿,只是平平常常地走来,却仿佛踩在云端,每一步,都似乎敲击在人的心口上。
“此人是谁?”
毛家兄弟,尤其是老大,自负见多识广,见过的美人,更是车载斗量,却没想到,在涯州苦寒之地,居然还有如此人物,无论是沐延昭,还是眼前的少女,即使放在国都大庸,也能算得上是少有人能及了。
只是,顾婉并没有自我介绍,径直走上前去,也上了一炷香,默默鞠躬行礼之后,便一仲手,从身后护卫打扮的少年手中过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走过去搁在沐延昭手边。
那匣子并不新,很是有些古旧,却是玳瑁制成,雕工上佳,样式jīng美,四角镶嵌明珠,在座的都是识货之人,单这一只匣子,也值万两之数。
顾婉抚摸了一下这只匣子,脸上露出几分很柔软的笑意,随手取出一只玉石钥匙,把匣子打开,众人随着她的手看去,待看到里面的东西,俱都愣了一愣,失声惊呼,连美人都再顾不上欣赏。
那金灿灿的光芒,在阳光的照耀下,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合眼。
连沐延昭都没想到,顾婉拿来的,居然是一件金线缕结而成的衣袍,上面镶了上好的羊脂玉的玉片,缀上珍珠流苏,流光四溢,华贵异常。
顾婉随手把衣裳甩在桌子上面,冲沐延昭道:“公子,可否借剑一用?”
沐延昭并不多言,把腰间悬的长剑取下,递给顾婉。
此时,士大夫,世家贵族的公子,多以佩剑作为装饰,反而是真正的江湖人,不敢光明正大地仗剑而行。不过,别人的剑,大多都是纯粹的装饰品,可沐延昭这一把,虽然外表朴实无华,但剑一出鞘,懂行的都眼睛一亮——虽然不是什么chuī毛短发的神兵利器,却也算得上百炼钢制成的好剑。
顾婉接过剑,反手竖起,剑尖向下,猛然刺下,用力一划···…
“啊!”在座的都吓了一跳,高家兄弟更是顾不上害怕,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毛家二人也一阵心疼——别说编织如此jīng巧了,就是这些金线,也价值不菲,更何况,这件儿衣服,根本就是艺术品,不能只以金子来看价钱。
沐延昭却是摸了摸眉心,眼睛里露出几分笑意——婉娘的力气不小,比旁的小娘子彪悍多了。他的剑虽不算重,一般女子拿在手里,却也做不到如此平稳灵巧。
顾婉见大家都惊吓不已,才一笑收手,把长剑还给沐延昭,又拿起桌子上的金衣,抖开,阳光洒入,衣服已然金灿灿一片,完整无缺,连一根线条都不曾损坏。
毛家老大一怔,走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确定这衣裳并无毁损之处,皱眉道:“奇怪,真奇怪,金子本为软物,怎么会刀枪不
顾婉当然不会回答她,只是又把金衣收回匣子中,笑问道:“不知道,我这件儿衣裳,能不能抵偿得了那三十四万两债款?”
显然,刚才顾婉在外面,已经把大厅里的事qíng都打听清楚了。
或许,只是一件金缕衣,价值没有那般高,可是,当此乱世,一件刀枪不入的金缕衣,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何况区区三十余万两银子。
说起来,还是顾婉吃亏。
但是,毛家兄弟明显是来找茬的,并不真是跑来讨债,所以,在他们二人二话不说,拿了钱,捧着玳瑁匣子,转身就走,沐延昭和顾婉,还真觉得有几分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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