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晚了?”
沐延昭一笑,耸了耸肩,“没有,相反,还有点儿早。”
说着,眼角的余光落在顾婉身上,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唇,“这样的福利可不是每天都有,要珍惜呢!”
顾婉吐出口气,拍了拍脸颊,面无表qíng地抬头——真正老牛吃嫩糙的还不知道是哪个,凭什么是自己害羞?
…………
夜晚,一时找不到驿站,也只能露宿荒郊。
萧大郎他们也赶了回来,伤亡惨重,只剩下寥寥几个护卫,也是轻伤重伤遍身,六郎和七娘似乎突围出去了,萧大郎虽然有些担心,但并未看到有杀手追踪他们,想必脱险的可能xing很大。
齐飞白燃起了火堆,没有人说在密林里点火危险——他们奔波许久,已经身心俱疲,此时望着跳动的火苗,才能让身心都安静下来。
借着火光,齐飞白看向沐延昭,每次相遇,似乎都是自己形容láng狈,这一次,到是难兄难弟,两人都不好受了。
塞上飞白的剑,自然是极快的,可杀死一群训练有素的马上悍将,还是让他受了伤,伤势颇重,腿上着的那一箭,甚至伤了筋骨。
他看着沐延昭,又看了看偎依在沐延昭身边的顾婉,一弯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他很少笑,笑起来却并不让人感到别扭,还很温暖漂亮:“饿了吗?”
沐延昭点头,摸了摸肚子,耸耸肩,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qíng:“很饿,此时若是可以吃一碗飞白做的香ròu,那可真是快活似神仙了。”
“我去给你做饭。”齐飞白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向后面的树林里走去。
萧大郎诧异地盯着他轻快的背影好半晌,迟疑道:“这人……是塞上飞白齐长关?”
齐长关——一个孤僻冷漠,剑法高绝,甘于寂寞的杀手,也会为别人煮饭吗?
只是,此时萧大郎也顾不得去好奇一个游侠杀手,他的心始终提着,虽然陈昊埋伏下的人手被尽数剪除,但谁又能确定,他不会再安排,第二波,第三波杀手?涯州的人,能及时赶到吗?种种纷乱的qíng绪,塞满了他的脑海。
“……你们沐家,实在太心慈手软,若是当初赶尽杀绝,也不会有今日之祸。”萧大郎一向稳重,从来与人为善,这一次会对沐延昭说出这句话,恐怕是真的生气了,毕竟,被利用的是他的妹妹,就是此劫过去,萧家得以保全,不必与沐家jiāo恶,他妹子的名声,恐怕也会毁得很彻底,大约,再不会有好的归宿。
他总还是个好哥哥,总要为嫡亲的妹子打算的。
沐延昭只是笑了笑,世人都说,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多少英雄豪杰登上顶峰,都是踩着亲朋好友的尸骨上去的,可天底下,还是平常人多,真能手起刀落,杀死血脉亲人,毫不迟疑的,又有几个?!!!
第八十章不速
沐家和陈昊父辈的恩怨,起源于十五年前的楚州灾荒。
丰朝前前后后的灾荒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十五年前,是场大灾。水灾、旱灾接踵而来,瘟疫横行,冬日里还发生了地动,造成整整二十万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那时候,水泽登基不久,还是有些雄心壮志的,朝野的局势,也不曾纷乱到这般地步,最多就是有些风雨yù来的兆头。
有了灾民,朝廷自然要赈灾,水泽便派了当时的陈国公陈曦然,陈昊的父亲,作为钦差大臣,前往楚州,也不知陈曦然是犯了什么病,居然私吞了赈灾粮款,而且,还在百姓准备进京告御状的时候,带兵追杀,杀死足足有八千多人,还将这些人定位为乱民,枭首报功,使得整个楚州哀鸿遍野。
定国公沐放,无意中得到消息,大惊失色,仔细追查,发现都是实qíng,却实在查不出陈曦然为何做出如此举动,要知道,陈曦然一向急公好义,为人敦厚,和沐放的私jiāo甚密,要不然,两家也不会结成儿女亲家。
沐放到底不肯以私废公,就上报了朝廷,水泽大怒,命沐放将陈曦然抄家灭族,陈家凡是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尽皆处死,其他的流放幽州,女眷卖为官奴,朝廷旨意下来,沐放只能遵从,任凭爱女跪在卧房前,三天三夜,哭得声嘶力竭,双目充血,沐放也愁得一夜白头。终究还是想不出救下陈家的方法,只能疏通关系,想办法把女儿和外孙摘了出来!
如今十五年过去,这些陈年往事,多数人已经不记得,也只有世家大族的有心人,还记得那一年陈家血流成河的qíng景。
轻盈的。像黑夜里捕食的野猫一般,相当规律的脚步声响起,打断沐延昭的沉思。
齐长关拎着一条。还算肥硕的láng回来,已经剥了皮,沐延昭起身。挑了四个护卫们用的头盔,就近在溪水里洗gān净,装了水,撑在柴禾上。
齐长关的剑,还有削lángròu的一天,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顾婉想要帮忙,沐延昭却不许,只两个男人凑在一起,很有默契地分工合作。lángròu比狗ròu更粗糙些,足足煮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是熟了,只是,还有些硬。沐延昭挑了láng大腿上,最鲜嫩的一块儿ròu,分出来,从大树叶裹着,递给顾婉。
ròu并不好吃,可肚子饿的时候。也就顾不得那么多。
深夜,坐在荒郊野岭,对着篝火,啃食粗糙的lángròu,这样的经历,沐延昭,顾婉,还有萧大郎,都少有,只是,萧大郎心事重重,也没有时间感叹,略略地填了填肚子,便就近找了个gān慡的地处,铺上柴禾,躺下睡了。
顾婉也昏然yù睡,随手把一盒子墨绿色的药膏塞给沐延昭,身上披着他的衣袍,顺势躺在火堆旁,耳边传来的是沐延昭和齐长关细碎的笑语,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不善言辞,冷僻孤傲的齐长关,也是有朋友的,而且,他居然和沐延昭是朋友,在沐七公子面前,他的表qíng温柔,眼睛也很明亮,似乎所有的孤单和寂寞,都离他远去。
真是奇怪,这两个身份各异,似乎永远不会有jiāo集的男人之间,居然会产生友谊?
顾婉忍不住笑了笑,目光落在沐延昭身上——今夜的经历,她或许会长长久久地记住,不知道,沐七公子会不会铭记于心,应该会的,今夜有亡命,有佳人,有挚友,人生最难忘的东西,都在今夜出现了,他又怎么敢不记忆深刻?
沐延昭当然不知道,他心悦的姑娘正脉脉地看着他,他只眉目含笑地伸手替齐长关包裹崩裂的伤口,每一处伤,都细细上了药。
齐长关穿的单薄,脸色也苍白,他一路行来,受伤颇重,此时腿上的伤口血流未止,黑红的血丝渗出,滴在糙绿色的地上——他这一生,甘愿为之流血的人很少,沐延昭却是第一个。
“要是我找不到你,会如何?”
刚才的qíng势太危险,齐长关这般冷静的人,也忍不住想,他要是没有及时赶到,又会如何?
沐延昭一扬眉,手指灵活地把手中的裹布绑了个结,满意一笑:“那你就该羞死了。”
jīng擅追踪的塞上飞白,可是能把最会隐藏的狐狸,在最广大的荒野中寻出,何况是萧家一双千金公子哥,还带着两个行动不便的大活人。
听他这般说,齐飞白也只能闭口——其实,他是轻易不信人的,沐延昭这次是到了享城,才隐约感到不对,为防万一,托人给他送了封信,托的人是陌生人,一般qíng况下,齐飞白是连见都不肯见,但因为事qíng涉及了沐延昭,他也只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即使是故友重逢,也只是默默相对,很少jiāo谈。
一夜光yīn,很快过去,第二天一大早,萧家和沐延昭他们便分开,齐飞白护送沐延昭和顾婉回涯州,萧家大郎要返回大庸。
也许是陈昊够果决,一旦失败,立即收手,绝不肯多作拖延,他们这一次,一直到了涯州境内,和急得焦头烂额的孙镖头,还有沐家大公子派出的大批人马汇合之后,也再没有遇上半个匪徒,连拦路打劫的土匪,也看不到。
顾婉离家时虽然做了安排,jiāo代了去向,可她被绑架的时候,王大和王二是一块儿被迷昏的,后来被抛在享城郊外,被沐家的人救起,自是心急如焚,第一时间就送信给顾安然,顾安然更是顾不得请假,直接就冲出集贤馆,直奔享城而去,若非孙镖头阻拦,说不定顾安然早就惊慌失措,出城去找妹妹了。
此时见到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顾婉,顾家上下才算松了口气。
顾安然舍不得责骂饱受惊吓的妹妹,恶狠狠的目光全往沐延昭身上招呼,‘吓’得沐延昭,即使蠢蠢yù动,也不敢去牵顾婉软乎乎的小手。
看着沐家七公子难得一见的局促而尴尬的眼神,顾婉不由莞尔,低下头,任由大哥拉着自己的手,登车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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