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明从小是个野孩子,儿时经常带着小伙伴去郊游,看天分辨方向是野游的基本功。连柳蔚虹也是懂得一点的。罗达维在国际大都市长大,自然没有这种特长。
几个人都会游泳,但在如此寒冷的海里游泳,绝对都是平生首遇。就算这ya热带的冬天海水不似北地一般冰冻,可也泡久了也同样致命。
好在叶家明告诉他们,在他们的船艇被对方的pào弹击中的同时,他们也把另一艘小艇上的敌人击毙了。
所以他们现在总算少了一样被追杀的担心,只需要面对怒海逃亡这个问题——就是这个问题也足够搞死人了啊。
天色依然浓黑如墨。经历了这样多的事qíng,这漫长的一夜居然还没有过去……很多年后柳蔚虹回想起这天晚上的遭遇,总觉得当时的自己与同伴们,是进入了另一个时间维度也说不定。
看不到任何突起物、平静得让人想要就这样沉下去的死海。几乎没有了感觉的麻木的身体,完全是依靠着最后一点理xing在机械化地动作着。天好像永远也不会亮了,会这样死在海上吧……如果……就这样沉入海底,是不是就能解脱了呢?
如果不是有同伴在身边浮浮沉沉,柳蔚虹真的无法坚持下去。但纵是如此,她也快要到极限了……
“坚持住……就快……到岸了……”
叶家明也累到了极点,但作为这个小团体里的领导者的信念还在支撑着他要拼命坚持住。易青锋不知死活,罗达维仅能自保,他必须要将两个女孩子带到岸上去才行……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似乎蒙蒙地亮了起来。海天jiāo接之处,渐渐露出了一线极淡极淡的鱼肚白。
随着天空逐渐亮起,远方一座岛屿的轮廓,在他们模糊的视线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看……就要到了……”
叶家明聚起余下的几丝力气将载着易青锋的船板往前一推,鼓励众人继续往前游。其实不需要他开口,三人在看到海岸的时候都激动得不能自己,完全透支的体力似乎又得到了一点补充。
就要到了,就要到了,就要到了——这其实是幻觉。
从他们看到海岛的地方,距离真正的海岸,实际上还有好几公里。
他们最后并没有坚持游到海岛,却遇上了早起打渔的渔船。
柳蔚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渔民的绳索拖上船舷的感觉。再往后的事qíng,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家明是几人中最后一个昏过去的。他qiáng打着jīng神,将几人的身份和遇上海盗的遭遇简单说了说,请求渔民尽快与香都岛本岛联系,终于也撑不住倒下了。
疼……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发着疼。又疼,又酸,又累,四肢百骼好像都在喊着“好难受好难受”……她只觉得嘴唇发gān,嗓子眼在不住冒烟。至于眼睛,根本都无法睁开。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在用棉签蘸着水点在自己gān裂的嘴唇上。是谁呢……鼻腔中隐约钻进丝丝有些熟悉的气味,冷淡而略略刺鼻,这味道,好像是……
她又彻底昏迷了过去。
再次恢复些许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轻轻握住。
那只手很大,很温暖,也很柔软,将她纤细的右手完全包容在掌中。莫名的,这手带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也许是感觉到了她轻微的动作,那人握住她手的力度比之前更qiáng了一些。
同时,她听到了一声悦耳的电子音乐在身边响起。这音乐怎么听起来很耳熟呢?
眼皮沉重依旧,她一次次试图聚积力气想要睁眼,却始终是徒劳。那人一手握着她的右手,另一手轻柔地触碰着她的脸颊。但却只是短短的一瞬,脸颊上温柔的触觉又消失了。
这一定是青锋吧……
柳蔚虹张了张唇瓣,刺痛感迅速袭来。她吞咽了好久,觉得总算能找到自己的声音了,嘶哑着开口呼唤着那个一直让她牵挂着的名字。
“青锋……”
青锋,青锋……柳蔚虹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容,右手稍稍一紧,回握了对方的手掌。可青锋却没有回应她。
接下来她所听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说着香都岛与南方省通用的方言。
“啊,病人恢复意识了。你继续在这儿守着,我去叫医生。”
“好的。”
回应那女子的,是一个低沉而富有磁xing的男声。柳蔚虹怔了怔,嘴角的微笑不自觉地淡了。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好容易睁开了双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白得刺眼的天花板。
当她缓慢地转动着自己僵硬的脖颈,将视线逐渐下移,落到chuáng边时,终于看见——
一袭黑色风衣、神qíng冷峻的唐飞扬,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凝视着她。也许是她的错觉,他的眼神,有一点复杂……
而他的左手,正与她的右手jiāo握在一起。
145:太子的决定!
利马医院,是香都市最好的医院,号称远东规模第一的大医院。罗家是利马医院的赞助人之一,这回在“普露托号”上出事的人,大多被送到了利马医院救治。
之所以没有将船直接开回江口市而是送到了香都,是因为当时“普露托号”脱困的时候,离香都本岛更近。为了不延误伤员们的治疗,香都政府便做出了如此决定。
站在利马医院宽敞的西式园林庭院里,唐飞扬狠狠吸了一口烟。薄薄的烟雾升起在清冷的空气中。
他舒朗轩逸的脸庞被浓浓夜色掩去了大半表qíng。然而那微蹙的浓眉,还是透露出了他内心淡淡的一丝烦躁。吸完一支烟,他又再点燃一支。再抽了两口之后,他不耐烦地捻熄烟头,将烟蒂弹进垃圾桶里。
他一定是疯了。
唐飞扬苦笑起来。
元旦次日,她出事的消息传到他耳边时,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立刻推开了身边的一切事务,随便找了个能勉qiáng搪塞得过去的理由飞到香都来“公gān”。然后便坐上时间最近的班机,一下飞机马上从机场赶到她的病房里,守了大半天直到她醒来。
当看到憔悴得几乎脱了形的她,毫无生气地静静躺在雪白的病chuáng上,他心里就像被什么揪住了似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就算主治医生一再向他保证,她只是体力消耗太大、受惊过度以致于昏迷不醒,他还是担心不已。
从十岁起,他的行程就被排得密密麻麻。每一小时都有许多事qíng等着他去做,如果他不是把同龄人玩乐消闲的时间全用在了拼命用功、做事上,怎么可能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就成为华夏国政坛中备受瞩目的新星。
就算他是唐家的太子,也不可能。
但这一天,他完全放空了自己,什么也不做。只是默默地坐在她的chuáng边守候着。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如果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或许会有一些不好的联想,对自己可能有些小影响也说不定。但他没有在意。
她的后母见他执意要坐在病房里,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医生护士们还以为他是她的男友,一些小护士还脸红红地过来安慰他说“没关系”……他都没有理会。
他就是那样看着她青白惨淡的小脸,坐着,等着。
然后……她终于醒了。
再然后,她第二次对着他,喊出了别人的名字。
唐飞扬只觉得一桶冰水当头淋下,将他彻彻底底浇个透心凉,也让他迷乱的心qíng快速冷静下来。
“真是可笑……”
双手cha在厚呢黑风衣的外兜里,唐飞扬对着冷空呼出一口白雾,嘴角再次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弧。
他是她什么人呢。
那个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易青锋,才是她最亲近的男子。自己……在她而言,不过是个合作伙伴罢了。哦不,还只是个“准合作伙伴”而已。
但他不一样。当得知她遭遇了海盗、xing命垂危的时候,他所作出的举动,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
他是最自律、最理智、最冷qíng的唐飞扬,人们口中的冷面阎罗。人人都说他是冷血动物,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
一个真正的qiáng人,是不该有感qíng上的弱点的。可是——
“承认吧,唐飞扬,你在意她。”
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来,越来越响亮。
他在意她。在意一个,和自己的年纪相差了整整八年的十七岁少女呵,为什么呢?因为她能gān?因为她漂亮?因为她勇敢?
不不不,不是那些。比她更能gān、比她更漂亮、比她更勇敢的姑娘,这个世上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绝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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