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肖阳出门去安排住宿后,她却一副哭脸的又开始捶隐囊:这不是烦恼是失落啊。huáng河水都洗不净我的忧伤,太苦bī了!还有什么事qíng比意识到自己白活十年、所有设想都被推翻更悲剧?
枉她还打算进京之后找机会接近九皇子提前拉拢一番呢,还兴致勃勃的想在关键时刻指点江山带领肖家走出迷雾呢,结果人家压根儿不需要!
婉如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在真正的能耐人眼里,两辈子的她其实都是废柴,别指望能独当一面翻云覆雨,与其考虑这些不切实际的高层次技艺,不如老老实实的做个小主妇。
次日午后,肖阳安排军士和部分奴仆扎营在城外,他自己骑在黑色骏马上带领一百部曲护送母亲和妻子往城门走去,身侧还跟着崔文康和谢俊逸。
徐恒宁则挥泪遥遥目送他们去饮宴,哭的理由可充分了:练兵的是他、压阵的是他,喝酒看美人没他。明知道他是最喜欢醉卧美人膝的,混蛋!
肖阳才不管好友的腹诽,挥挥手走得特潇洒,远远的才刚看到城门他就发现姚刺史已经恭恭敬敬在路边相迎了。
他年逾四十面白有须,身量不矮微显清瘦,相貌看来还算不错,只是颧骨稍高、嘴唇略薄,面相中带着点薄凉之意。
在姚刺史向郡主和三郎问安之后,肖阳便为他介绍了舅兄,而后又重点关照了谢俊逸将其称为:“陈留谢氏的八郎,我家姻亲。这位是大才子,不出三年一准名动京城。”
能用郡望做前缀的那肯定是嫡支嫡出,不提崔相只含糊说姻亲,是为掩盖谢俊逸只是无父之人,任谁都知道崔相有个嫁到谢家的闺女儿是寡妇,却不一定知道寡妇的儿子究竟是行几,毕竟,谢家他们这一辈除了前四个之外后面的都还没开始在官场中走动。
至于才子神马的,实在没得赞扬的就只能说是有才,世家子弟谁不会个弹琴、书画的?名动京城也不算谎言,肖阳是很确定他马上就能出名的。
果不其然,姚刺史听完介绍又见肖阳和崔文康在行进、jiāo谈中颇为关照这位谢八郎,此人又确实风度翩翩很善谈,他顿时便对谢俊逸上了心——陈留谢氏,多好啊,不比崔相家差!
如此一想,刺史便对谢俊逸越发的殷勤,他原就是个靠科考混上来的,和这位喜爱看书的八郎引经据典的聊着也算投契,一路上笑语连连,使得这位大才子不由有些飘飘然。
这半个月他过得实在是舒坦,崔文康没找茬,肖三郎听了他chuī箫又对弈几次后,那态度就忽然变得非常亲切,仿佛前一次甩人冷脸的根本就不是他似的。
这才华啊,果然是无往不利的社jiāo工具,看,如今连堂堂一州刺史都为自己倾倒了!
当谢俊逸感慨着才华多么重要时,已经进入姚家内院的婉如却感动于权势的重要xing,她是朝廷敕封的县君,三皇子的姨母那刺史夫人见着了都得行礼!除了郡主之外她就是在场人里身份地位最高的。
外命妇这头衔可不是任凭谁夫君儿子当了大官儿就能有,得拿功勋或圣宠去换,求了天家还不一定愿意给,毕竟命妇也是有月俸钱米的,给多了朝廷亏。
等阿阳当上大将军时,我就得是一品国夫人了吧?
婉如坐在郡主下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姚刺史家华丽得不像样的屋子,一面小小的走神,她此次是跟着郡主婆母观摩实习如何做客的,以“多看少说”为行事方针,不需要绞尽脑汁去搭话。
其实,清江郡主也有些寡言少语,连笑容都很浅,用最简单的“嗯、啊、哦”就能应付姚家人一长串话,那微微颔首的样子看起来却气势很足,举手投足间尽显高雅、雍容。
值得学习,非常值得学习!殊不知,当婉如以婆母为榜样时,姚刺史家站成一排的九个花枝招展的女儿却一脸艳羡的偷偷以她为效仿对象。
那裙摆的褶裥多细密啊,每褶颜色都各不相同,腿部轻轻一摇晃裙子的绚丽色泽就像月光流淌一样dàng漾起来,这便是京中正流行的“月华裙”吧?既华丽又雅致呢!
配饰也选得特别好,以垒丝镶嵌的白玉、珍珠为主间或点缀能和裙衫jiāo相呼应的琉璃,多一分嫌累赘少一分便会显得轻薄,妆容也是恰到好处,美丽而不浮躁,富贵而不老气。
姚家姑娘们羡慕一番后又暗暗有些心急,那位肖小将军都有这样的妻子了,还会在外面吃野食?
与之同时,婉如看着那排小娘子突然就心领神会了,九个女儿里面有五个年岁都差不多,都是十五六样子,要说都是姚夫人生的绝对不可能。
呵,这家真是家教好啊,庶女、嫡女都穿戴一般模样?还都带出来见贵客,不仅见了似乎还打算每人都来说上两句!要说这姚刺史没什么盘算鬼都不会信。
婉如喝着茶看了老半天也瞧不出来哪一个才是姚夫人的亲女,这彭氏五官端正杏眼柳眉的,女儿们也个个美貌没哪一位是小眼睛。
“小娘子太多了,看得人眼花,”郡主想来也是不耐烦跟笑语嫣然不知嫡庶的女孩瞎聊,直接就冲刺史夫人吩咐道,“让你亲女留下,其余的都玩去吧。”
啊?原来还能这样直接说的!婉如看着那一队戴着闪耀首饰的小娘子退下,只留下了一个十岁大小的孩子,顿时觉得前方视野清慡无比,不得不暗暗佩服婆母真是英明。
出了门去原本都是一脸恭顺模样的小娘子们脸上表qíng顿时变得鲜活了,羡慕、嫉妒、不甘等各种qíng绪一一展露。
一穿着杏红裙子的少女突然嗤笑一声打破了平静:“二姐讨得了母亲欢心又怎样呢?bī着我们让给你说话的机会,可惜啊,贵人根本就没把我们所有人放在眼里。这不一样都被赶出来了么?”
“你攀着父亲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帮着把你姚贞如直接塞到前面酒席去?”身着蓝色衣裳的姚二娘冷哼一声带着婢女扭身便走。
姚贞如也是冷笑,总会有办法的。
先前肖阳等人进门时,为了抓住一切时机展示一下自己的漂亮女儿,姚刺史刻意让她们带着帷帽在二门内迎接了郡主,对三位男子而言只是匆匆一瞥,可姚贞如却也算是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冷峻严肃的小将军,高壮的相爷家嫡孙,还有风度翩翩的谢家郎君……每一个都是家事不俗、相貌堂堂,如此佳婿怎能错过?
贞玉只知道一味卖乖,她却觉得机会总是人自己创造的,偏不信三个贵人自己一个也拿不下!
只是,在寻找契机之前需好好琢磨,哪一个才是软蜀子,哪一个攀上了最有前途。
第44章表哥死开
入夜,没能找着机会陪郡主饮宴的姚贞如打定了主意要通过别的手段直接攀附上意中人,便开始唤了侍女暗暗筹备。
与之同时,姚夫人则请了清江郡主一行人到内院一装饰豪华的宴厅入上座,身着绫罗绸缎的婢女鱼贯而出,捧着纯金杯盘装盛的各种珍馐,搁置案几前,还未等动筷,又有歌伎、舞伎随侍堂下。
只见八个妙龄女子分为前后两排跪坐,前面四人分别怀抱琵琶、笙、筝、竖箜篌进行演奏,后面一排则奏钹、拍板和箫、笛;此外还有两人站立歌唱,三名穿着纱裙的少女轻拂长袖翩翩起舞。
可谓是舞姿曼妙,歌声婉转,乐曲动人,可一想到姚家那九位如花似玉或者说虎视眈眈的小娘子,一想到前厅肯定也是由这般妖妖娆娆的家伎伺候着夫君和大哥饮酒,婉如就笑不出来,美酒喝进嘴里都觉得寡淡无味。
姚夫人见她神色不太好看,还以为是嫌弃伺候得不周到,赶紧又旁敲侧击的问婉如的口味或别的喜好。
“小姑娘美则美矣,可若是以技艺而论……”婉如指着堂下歌伎、舞伎轻轻摇头一笑,调侃道,“莫不是把更好的藏了起来只给别的贵客看?”
她心里一直在琢磨前厅的事儿,不知不觉便从嘴里带了出来,虽不算指责却也让姚夫人有些后悔,忘了这位可是个擅长音律的,不仅擅长还能在阵前演奏,而清江郡主嫁到肖家也有近三十年了。
自己只叫几个小姑娘来弹些软绵绵的曲子确实不太妥当。
“家里倒有位大娘擅琵琶,可她容貌有损……”姚夫人略有些为难的说着,委婉表示她纯粹是怕污了贵人的眼才没让对方出来见人。
连战场都去过的清江郡主又哪会见不惯一位被火烧了半张脸的女子?面纱都没让戴就那位孙大娘抱着四弦曲项琵琶用拨子弹奏了一曲。
激越的曲子伴随胡旋舞的演绎,突然让清江郡主和婉如都眼前一亮,郡主是觉得她那“抹”、“挑”的娴熟手法,似乎与很早之前的那位御前供奉曹宝儿有些渊源。
婉如则是突然想起前辈子告诉自己嫁妆一事的不就是这个被张氏毁了容的琵琶善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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