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安排,崔文康没吭声,顺腿就跟着肖四郎走了,反正他知道自己此刻即便反对也没用,连妹妹都默认了这一事实,他还能再说什么?
即使是父亲在场或许也只能佯怒后讨些便宜,再咬牙忍了——单单看那嫁妆单子,崔家就没任何底气。
穿过一道回廊后,一直沉默的肖明突然蹦出了一句话来:“三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们没想要故意坑嫂嫂,他一定能醒过来。”
他不仅在宽慰崔文康,甚至也是在安慰自己。尽管医师说肖阳脉象上看着无大碍,但这并不是指他的状况不凶险,有的人就是这么睡着睡着就逝去了,现在是用灌参汤吊着命,若三五日后再不醒来进食,哪怕是万年人参都没用了。
肖明的二哥就是前年在战场上受伤后逝去的,不同母的哥哥他都难受了许久,这一位却是比大哥还亲近的同胞兄弟……因此,阿娘说要照常举行婚礼冲喜时,他没反对,或者说全家人都默认了这不是办法的办法。
虽然有些对不住崔家,却是病急乱投医的无可奈何之举。
回了内室之后,肖明指着自己偌大的架子chuáng对崔文康建议,若不介意的话两人可抵足而眠,或者他自己在旁边的榻上凑合一夜。
“哪里有就寝的心思……”崔文康长叹一声,却见肖明也默默点头,然后他命人送来茶点,邀请他到案几前入坐闲聊,又叫了两个歌姬弹曲佐餐。
如果忽略冲喜这个问题,一切似乎都很美好。崔文康既恨家里订的这婚事,也怨肖家的欺骗,却又希望肖阳赶紧好转能和妹妹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他就抱着这既纠结又忐忑的心qíng几乎是枯坐一夜,天蒙蒙亮时才在肖明的劝说下稍微歇息了片刻。用了早饭之后依旧没得到肖阳清醒的好消息,倒是肖家长辈终于出面正式见了这对兄妹。
肖侯爷如人所料确实是虎目虬髯,威严无比,婆母清江郡主则眉清目秀风韵尤佳,并且看起来相当亲切和气,兄弟三人容貌上都较为像这母亲。
谈话的主题思想是新妇受了惊吓和委屈,肖家很抱歉,等儿子醒后一定责令他好生道歉并保证肖阳终其一生务必会好好爱护这位聪慧明理的好妻室,三十以前绝不纳妾,三十以后有子也不纳。
“……”崔婉如听罢无言以对,只觉得这位看着粗犷的阿翁却是巧舌如簧,轻飘飘的就将这事qíng定了基调:需要道歉的只是闯祸的儿子,不满意冲喜就是不明理。
婆母更是善于抓重点,同为女人的她很了解新媳妇的心思,女人最渴求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就给了这承诺作为儿媳妇乖乖听话拜堂冲喜的奖励。
崔婉如轻轻点头给哥哥示意别再要求其他,然后向肖侯爷请求道:“阿翁,我兄长若就此回家着实无法向爹娘jiāo待,能否让他再暂住几日?”
最好是等肖阳状况确定之后再启程,醒了、死了,总得有个定论。这提议正合肖家心意,两人就此告退去了肖阳院落里的偏房说私密话。
“就这么认了?万一,你岂不是……?”崔文康依旧觉得心里不平,这活脱脱仗势欺人啊,说不定会赔掉妹妹的终身。
“还能怎样呢?”婉如唇角微微划过一丝苦笑,“万一,我会为他守上至少三、五年。”哥哥在此期间得把该办的事qíng办了,等有了依仗再论其他。
重活一世,她对qíngqíng爱爱的并没抱有太大期待,夫君千好万好不如自己有靠山有金钱。若肖阳真的故去,那侯府就欠了自己更多,总得给些回报。
此刻的隐忍也是为了做出“甘受委屈”的姿态,让对方心存亏欠之意,将来才能更好的在侯府立足,反之,大闹一场却根本于事无补只能让人厌恶。
尽管婉如为防隔墙有耳没说太多,崔文康不太明白她的盘算,只皱眉道:“你也太心善了……”
“妹妹自有分寸。”说罢,她就不再多言转身去了内室陪昏睡不醒的肖阳,只让哥哥找四郎消磨时间去。
眨眼间一日一夜就过去了,肖阳依旧是昏迷不醒,这下,众人没法再淡定了,纷纷轮流围在chuáng前呼唤不已,连肖侯爷夫妇都守了他小半夜才黯然离去。
临走之时,婆母落后一步拉着崔婉如的手低声请求道:“我这儿子在边关军营长大,打小就一本正经,莫说是侍姬,连侍婢都不喜她们近身,阿家求你今日与他同寝一回吧,别让他……”清江郡主说着既心酸又羞赧,实在是不好开口明言只默默垂泪。
婆母当崔婉如是huáng花闺女,她却是曾被调教得风qíng万种的,马上理解了对方想说的是“别让他到死了都没尝过女人滋味”。
难不成初嫁少女还有本事能让个已经昏迷三日的人留种?就算能办成也不可能去做啊!万一有个意外,崔婉如还想将自己的清白身子留给下一任夫君呢,完璧之身再嫁总比残花败柳qiáng些许。
“我,我愿与他同卧……”她回握婆母的手,低垂着头轻声应了。咳咳,同卧一张chuáng什么都不gān,这事qíng她还是能办到的。
深夜,疲乏过度的崔婉如忍不住沉沉而睡,完全没察觉到身边人倏地睁开了双目。
下一刻,她臀间忽然挨了一击,整个身子翻转两周“噗通”一声重重落在了地上,半晌之后才痛呼出声:“哎……唷!”
外间斜倚案几睡着的侍婢金珠赶紧起身,隔着屏风轻声唤道:“娘子?”
崔婉如还没回过神来,chuáng上披头散发、敞着寝衣的凶嫌就已经疑惑着着开了口:“你是……?”
第5章、撵出婚房
伤患摸了摸自己包扎严实的额头,半眯着眼看向四周,快速瞟过窗上的大红喜字、桌面的红枣花生桂圆果盘还有屋里新增的女子梳妆台,而后用略沙哑的嗓音牟定道:“你是崔家的元娘。”
模样没错,确实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不,看这样子,应该是新婚妻室了——该死的,居然在最后关头晕倒错过了婚礼!
愣愣的崔婉如和对方视线猛然一jiāo汇,她马上就清醒了。呀,这是,半死不活的新郎回魂了?且目若朗星丝毫不见病态啊,真乃牛人!
她瞬间展开自己上辈子修炼已久的宅斗模式,告诫自己:要邀宠、固宠,要在今天补上一见钟qíng的美好新婚夜,要把这没尝过女人滋味的校尉死死拽入自己手心!
难题是自己此刻的形象不太美好——妆容卸了,首饰没戴,身穿朴素寝衣,还斜拉着皱巴巴的被褥半躺在地……
新嫁娘暗暗咬牙,蹙眉将自己浓密的睫毛快速一扇,睁眼之后顿时泪水盈眶将落未落,紧接着,她轻轻“嗯”了一声,又用羞赧地小眼神斜着往上一瞟,望向踹自己下chuáng的夫君。
看着这幅动人无比的美人垂泪yù语还休图,人称振威校尉肖三郎的将门虎子略微有点适应不良,他赶紧探身招呼道:“你别哭,某,某只是习惯了独自就寝,没想故意害你。”
说着,肖阳还想下chuáng亲自去扶崔婉如起身,可惜他卧chuáng多日四肢无力,还没等脚落地,身子就摇晃起来。
“夫君,当心!”崔婉如赶紧起身扶他,顺便从委屈模式切换到了关切状态。
肖阳则拉着妻子的小手顺杆上爬跳过踹人下chuáng这一事故,马上岔开话题问道:“我昏迷了几日?当初与我同行者是否归来?”
“就你一人回城,大约昏睡有三日,错过了迎亲、拜堂和……”dòng房,崔婉如裹着被子垂首羞红了脸,只露出一段雪白柔嫩的颈项。
而后,她又向屏风外的侍婢嘱咐道:“金珠,快去知会一声——三郎醒了,顺便弄些吃食来。”
支走旁人后,婉如微抬眼帘故意用湿漉漉的羞怯目光偷瞟肖阳,暗暗揣测着自己这位夫君是打算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缓缓神,还是会马上补办最重要的一项新婚手续?
哪知,不解风qíng的肖校尉没等她引诱完毕就急吼吼地说:“快着衣裳,扶我去见阿爹、大哥!”
啊?!这是什么状况?崔婉如顿时傻了:没新婚夫妇大半夜去见父兄的道理啊,要汇报你醒了只派人去说一声也行嘛。
见她愣神,肖阳也觉得自己步行不妥,马上呼哨了一声,不消片刻即有两名僮仆隔门应诺,他扬声吩咐道:“肖十二,快请主君和大郎君过来。十三,马上去小书房取西面墙上的地域图。”
“如娘,”肖阳转头再看向懵懂中的新婚妻子,轻轻摸了摸她脸庞,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把我外衣取来,你去西厢休息。”
见夫君面色严肃,崔婉如也不便多言,赶紧替他披了袍衫,自己穿上衫、裙,而后背对肖阳坐着匆匆挽发,同时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大婚不到三日就半夜里被撵出新房,且不论缘由,这事实似乎太凄惨了些。
52书库推荐浏览: 墨鱼仔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