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五两银jiāo到huáng嫂手上,请她转给鹰子他爹,加上huáng嫂贴补的一些钱,凑了差不多十两银,想来也足够医好鹰子爹的腿了,罗扇这才放下了一件心事。
由于鹰子爹摔坏了腿,这一养起码得一年半载,罗扇算是彻底断了财路,自己的小金库也一文未剩,这还真让她有点儿愁了。她当然不图鹰子家还她这钱,人家是穷苦人,十两银若能那么容易就凑出来又何须她接济?所以现在她等于又从零开始了,三年的积蓄一朝全无,一时间她也疲怠了,竹艺也懒得编,索xing歇上一段时间再谋挣钱之道。
没过两三天,上头忽然来了通知,说小厨房的人员配置要重新整编,原因是白老爷认为府里每个院子的小厨房做饭都是不同的风格和口味,总吃一种不免腻烦,所以决定以后每年让厨子们轮换一回地方,比如今年在红院当值的厨子,明年就去橙院,后年就去huáng院,以此类推。但是具体会安排到哪个院子去,还是由上头人来决定,未必就按着顺序这么排下去。
又听说因为从去年开始刚刚试行小厨房,至今看来还是蛮成功的,白老爷便决定从这个月开始在府里所有主子的院子里都开设小厨房,比如原来少爷们是合用一个小厨房的,现在就可以分开拥有自己的小厨房了,而因为分开用了,每个厨房里的人员就不必再留那么多,从原来的八个缩减为四个,一个管事的,一个主厨,两个打下手的,足矣。
不过呢,姨太太们还是要合用一个厨房的,毕竟……她们只是姨娘,只是半个主子半个仆,还不够资格拥有自己的小厨房,所以算下来连带着招待客人用的金院在内,府中这回一共设了七个小厨房,所有的工作人员便要打乱了重新编组安排。
编组那天金瓜和小钮子比谁都紧张,生怕和罗扇拆开——因为跟着罗扇才能经常有好东西吃啊!不知罗扇听了这个是该哭还是该笑。
编组的结果皆大欢喜,罗扇金瓜小钮子,这三个人仍然是小厨房最年轻组合,连同一个胖胖的、笑起来像佳菲猫的嫂子一起被安排到了绿院。绿院是白大少爷的住处,这一回可以真真儿地见着白府的主子了,金瓜和小钮子一路上都兴奋不已。
绿院不愧叫做“绿”院,一进门便是遮天盖日的大叶梧桐,同样是三进式的院子,布局同金院相差无几,小厨房的位置同样坐落在后罩房与正房西耳室之间的西北角院里,院子里种满了碧绿碧绿的芭蕉,给这个炎夏凭添了一抹幽凉。
佳菲嫂姓郭,是绿院小厨房的头儿,按规矩管事和主厨不能是同一个人,所以主厨的这个职务……就落在了罗扇的头上。听说这是孟管事安排的,大约厨艺大赛上罗扇的手艺也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后罩房的女仆房间一共留出了两间给小厨房的人住,照理主厨和管事是该睡在一个房间的,但是罗扇宁愿和金瓜小钮子亲亲热热地睡大通铺也不愿冒险睡在郭嫂肥硕的身躯旁边,所以郭嫂美滋滋地一个人独霸了一间屋,少女三人组仍然下榻在最西边的那间房。
行李安置妥当后,郭嫂带着大家去食库领食材,绿院的小厨房是新设的,里面啥东西都还没有,四个人挑挑拣拣弄了一车的东西,让个绿院随行的小厮拉着回了小厨房。待收拾好之后已是月上中天了,大家洗漱完毕各自睡下,开始了一段在绿院的别样生活。
说是别样生活,这还是罗扇第二天有所觉悟的。首先一大早,绿院的丫头绿蕉就来给白大少爷叫早饭,罗扇问大少爷想吃什么,绿蕉就只说了两个字:随便。
好吧,我们白大少爷不挑食,这是好事。罗扇gān净利落地整了个莲子杏仁粥和一碟子油苏小烧饼,外加一小碗咸菜,jiāo给绿蕉送到了上房去。
紧接着到了中午,没想到白大少爷居然还在上房吃,问绿蕉少爷想吃什么,回答变成了三个字:随便罢。
——还是随便?也是,以前在金院的时候客人也没直接点过什么——但那是客人啊,不好意思点菜是正常的,白大少爷可是主子,自己想吃啥就叫啥也是天经地义啊,他不挑?真的不挑?
罗扇挠了挠头:那我可就随便做了啊,到时候你再指手划脚地说不爱吃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夏天嘛,伙食不能太油腻,所以罗扇就弄了个蜜汁苦瓜和一个清炒笋尖,还做了个果盘jiāo给了绿蕉。
到了晚饭时候,绿蕉又说了四个字:随便做罢。
罗扇当然不敢真的随便做,依旧jīng心整了四个小菜,盘子还回来的时候倒是都吃gān净了,可见白大少爷还是挺喜欢吃的。
就这么到了次日早上,绿蕉拿着送早饭用的托盘回来了,罗扇接过来纳闷儿:“绿蕉姐,粥碗呢?还有盛咸菜的碟子……”
“回头再去库里领罢。”绿蕉摞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了。
啧,怎么吃顿饭连盘子碗都吃没了?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事还在后头,中午吃过饭后居然更是连托盘都没了,绿蕉还是那句话:“去库里领罢。”——怪了嘿,真怪。
吃罢晚饭,趁着气温降了些,罗扇由绿院出来,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库房,向库管说明来意,那库管一听罗扇是绿院的,居然问也没问地就给她取了所需的碗碟,这就让罗扇更纳闷儿了,忍不住问那人道:“婶子,我还用不用打个条什么的?就这样可以随便取么?”
“当然不能随便取,”那婶子笑起来,“咱们库里的东西取用是有数量限制的,不是你想取多少就取多少,不过你们绿院特殊,你在这簿子上签个名字就成了,不会写字就按手印,取多少都行。”
“啊?这……这是何原因呢?倘若心怀不轨之人从这里取了东西转手拿去卖岂不……”罗扇当真好奇得紧。
“丫头是新去绿院的罢?”那婶子笑了笑,“过一阵儿你自会知道原因,去罢。”
瞅这莫测高深的!罗扇端着一摞子碗回得绿院,见绿蕉同两三个丫头在廊下站着低声说话,看见罗扇过去,旁边的一个便碰了碰绿蕉的胳膊:“哎,你说,要不让她……”
绿蕉皱了皱眉:“不好罢,府里规矩不许的……”
“怕什么,反正平时也没个人来……”那丫头道,旁边两个便也跟着附和。
“待我想想……”绿蕉还在犹豫。
“想什么,你没见这两天又严重起来了么!”又一个丫头噘着嘴,“反正我不管了,你们要是不找别人你们就去,我是说死也不去了!”
“就是就是!你没见今天中午,吓死个人了,我和绿竹都没敢抬头就跑出来了。”那丫头压低声音道。
绿蕉架不住另三个丫头七嘴八舌地这么撺掇,犹豫来犹豫去,最终一咬牙:“也罢,明儿中午就让她去罢!”
“哈嚏——”罗扇坐在浴桶里面泡着淘米水,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大喷嚏,一个想两个骂,这喷嚏打得这么响亮,谁想我哪?嘻嘻。
转眼儿就到了第二天中午,罗扇这回做的是蟹huáng豆腐、茶香jī柳、椒盐香菇和糖醋藕丁,汤是莲子百合汤,清热又解暑。四菜一汤放上托盘,罗扇把它jiāo给门口站着的绿蕉,绿蕉却不伸手接,只向她道:“你跟我来罢。”
嗯?这些坏心眼儿的小丫头们!如今连端盘子都懒得gān了吗?罢了,人在厨房下,不得不低头,权当锻炼了。罗扇乖乖儿地端着盘子跟在绿蕉屁股后面,从角院出来至后院,一径来到正房的后门前,见绿蕉向门里一指:“送进去罢。”
“啊?”罗扇糊涂了,“绿蕉姐,小婢是粗使下人,进不得主子房啊。”
绿蕉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咱们院儿不讲究那个,送进去罢。”
“可……可大少爷会不会骂我?”罗扇仍然不能放心。
“不会,你就送进去罢!快点!”绿蕉不耐烦了,在背后推了罗扇一把。
好,要是大少爷追究起来你可别怪我把你招出去!罗扇心里嘟哝着,咬牙迈上台阶,轻轻将门推开,然后小心翼翼地迈进屋去。
22白大少爷
这还是罗扇第一次进得主子们的上房,与她认知中的奢侈华丽大不相同:从后门进去是一架槅扇,绕过槅扇方是正堂。见门窗都古怪地关得严严,使得铺地的墨绿色海làng纹大理石愈发显得幽沉深冷。堂屋里除了挨着槅扇放置的一张高几之外别无它物,更奇怪的是那高几上光秃秃的什么装饰摆设都没有,雪白的墙上也没有字画。
这个……白大少爷人在何处?罗扇探头探脑地左右一阵张望:是在东间还是在西间?等了一阵也不见动静,只好掐着猫嗓小声小气儿地叫了一声:“大少爷……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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