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儿如同被人拿锤子重重地敲击了一下,震在了原地。
她没有听到太子的回答,又或者是她听见却忘了,她的全幅心神都落在了那一句“白梅”之上。太yīn湖边栽种的梅树不多,白梅仅只一棵,就刚刚她们所在的地方——闻樱藏身之处的头顶上方。
所以刚刚,闻樱并不是一个人躲在那里,她旁边还有太子?
可太子不是……讨厌闻樱吗?
原来她不是运气不好,而是太好了!太子早就到了,不仅到了,还将她的样子全都看见了……他和闻樱在一起,将她丑陋的样子、在背后的所作所为都听了去。太子当时表现的有多厌恶闻樱,如今就该有多厌恶自己。
怎么会这样?!
凭什么她一无所有,无论做什么都是错,而她哪怕做错了,男人却还是会原谅她。是因为她的家世,还是因为她的长相?!
闻樱……
她想到这个和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女人,痛苦地攥紧了指尖。
闻樱一夜好眠,大早上还没等壁月催起chuáng,就听得外面的秀女叽叽喳喳的直叹吴玉贞好命。
“说是吴家小姐受皇后娘娘相邀,前去钟粹宫相陪做客,理所当然免了今日的练习。”壁月告诉她道。
房间外面有个小凉亭,闻樱洗漱梳妆时,不免听她们聚在那儿说的话飘进来一两句,话越说越偏,还有映she她的。
“也难怪,吴家小姐家世虽好,却不像有些人爱仗势欺人,行事端的是落落大方,为人敬佩。”
“是了,有人妄想抢在她前头,接近太子,哪知手段下流,太子才看不上眼呢。”
壁月生怕自家小姐一个冲动,给“仗势欺人”的名声再添上两笔,却见小姐这次格外沉得住气,像是没听见似的。见她刚上了妆粉,yù抹胭脂,便连忙递了一盒给她。
“这是阮小姐早上送来的,说是亲手做的,若是她先前有什么得罪小姐的地方,还望小姐海涵。”壁月复述了一遍,忽觉有些不对,嘀咕了句,“我看她古里古怪的,要不还是用咱们家里带的那盒……”
闻樱支着下巴想了想,道:“就用它了。”
这盒胭脂倒让她想起一件事来。
闻樱只当还要再多等两天,没想到对方一刻也等不及,像是怕时间迟了,自己反而会害了她一般。
当天下午,结束了秀女的训练课程,秀女们三三两两在花园里闲谈玩耍。阮玲儿手里还抱着一只猫,据说是一个宫女养的,她见之可爱,便请对方借她玩一会儿。这猫长得虎头虎脑,灰白的毛,眼睛乌溜溜的睁大,果然引得众秀女争相抚摸。
“闻小姐不来摸摸看吗?”
这些人虽背地里讨厌她,当着面却不敢胡说,反而假模假样的笑招呼她。
阮玲儿见状垂了眼,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猫儿的毛,细语道:“我听说闻姐姐也爱猫,不来摸摸它吗?它很温驯的。”
此言一出,闻樱不去就显得不够合群了。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时候,那猫倏地有些紧绷,弓起了身蓄势待发,旁人还只待怎的,等闻樱走近了刚要蹲下身之际,却见它龇牙喊了一声,向上一蹿,那尖利的猫爪子眼看着就要往闻樱的脸上挠去!
第74章重生太子の读心术(五)
猫的利爪在光照下一闪,显得尤为吓人,旁边的秀女皆是惊呼出声!
闻樱倒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没等她有所反应,倏尔,斜刺里丢来一颗石子,劲气十足,一下砸在猫,使它“嗷”地一叫,摔回了阮玲儿怀里。
借这机会,闻樱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一些,没有了她脸上的胭脂味刺激,它很快被安抚下来。
因石子小,那一下速度又快,掉到地上便无人知了,所以旁人皆摸不着头脑,只当是小猫无故发疯。但无论如何,猫儿bào起伤人实在太吓人了,她们纷纷谴责阮玲儿没有将猫教好,让她赶紧将猫抱走。
阮玲儿没想到这一招竟没伤到闻樱分毫。如果秀女毁了容貌,哪怕只有分毫的伤口,都不能再选秀了。偏偏那爪子明明就要抓到闻樱的脸了,这猫却不争气掉了下来!
她压住qíng绪,频频和闻樱道歉。
这事一出,大家也没了玩的兴致,陆陆续续地散了。阮玲儿也借着归还小猫的理由走了。
只有闻樱还站在原地不动。
她以前出行也是前呼后拥,但出了太子一事后,别人怕跟她沾上关系得不偿失,便也不围着她了,任她一人留在这里。她等了一等,直到最后一个人的影子消失,才冲着某个方向道,“还不出来吗?”
方才离猫儿近,她明显感觉到一阵疾风掠过,又听见石子砸在地上的声音,知道有人在。
一开始四周静悄悄地,没人支声,直到她耐着xing子又等了会儿,提步往那个方向走去,才终于有人从树后走出来。那人长得极为俊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穿着肩卧金龙的宝蓝锦袍,外罩大氅,手里掂了颗小石子儿,抛上抛下,玩儿似的。想来刚刚就是用这打走了猫,准头极佳。他年岁应当不大,看起来只长她一两岁,一派英秀聪颖的模样。
这人正是未来颠覆皇权,最终登基为帝的六皇子。
“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儿?”他忽地握住掉下来的石子,想了想道,“你想要和我道谢?其实……”
“谁要你多管闲事。”
“——不用谢我,顺手为之而……咦?”
闻樱嘟唇呼出一口气,洇出白雾来,冲他笑得漂亮极了,“谁要你多管闲事?”
宇文洛眨了一下眼睛,像是不可思议。“……那个抱着猫的女人要害你,你看不出来吗?别人靠近那猫的时候无事,只有你一靠近它就变得bào躁多动,我猜你身上有什么招它的东西。”他思索时,眼里如有光芒闪烁,“那样东西必是那女人送你的,为的就是毁你的容貌。”
“我知道啊。”
“你知道?”
“你好啰嗦,我当然知道。”她不笑的时候,唇角仍是上翘的,便使她发脾气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娇憨,“那你知不知道你惊了我的雀儿?”
她话一出,他便明白过来,“你早有布局?”
“你当就她一个人使坏吗?她背后还有别人呢。”
吴玉贞上辈子就玩过这样的把戏,有趣的是,当时她对付的是怀了胎的阮玲儿,而这次,阮玲儿不知为何跟她勾搭到了一起,联手对付起她来了。
宇文洛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我看你就是话本看多了,想要英雄救美,博取美人的喜爱。”闻樱从长而卷翘的眼睫底下看他,如同无害的小鹿,却是一口道破了他的身份,“六皇子殿下。”
宇文洛没有吃惊,可以说先前与她的对话中,他就发现自己低估了她。她最后一句话看似玩笑,却使他有些心惊。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发现你的动机?”
他没有说话,眼睛注视着她,全神贯注。
“你现在想的是,‘如果我不说话,看看她会猜我在想什么’?”
他还是不说话,冲她眨一眨眼睛。
“唔,你觉得‘她真有趣,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多了’。”她说完,又呼出一口气,chuī热了手心搓一搓,然后伸到他面前,“表演看完了,给钱吧。”
他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朗朗大方地解下腰间一枚玉佩,放到她手里,饶有兴致地问:“你会读心术?我大哥就是因为这个才看中你的吗?”
她听出他的提问只是一个玩笑,用来表达对她的赞叹,只不过没想到她确实有读心术这种技能,只是送了别人而已。即便她没有读心术,但了解过他之后,要猜中他的心思并不难。
“你果然不怀好意。”她娇瞪了他一眼,“太yīn湖那一晚你是不是也在?我和他躲起来的时候,你都看见了吧?”
他笑笑不说话。
闻樱也知道他不会承认。虽然把自己比喻成东西不是很好,但她恐怕宇文洛这一次,只是抢夺yù发作,想抢宇文泓的东西而已。顺手为之,确实是顺手为之,他扔了颗石子儿就想打动她。如同上辈子,他一步步让原主死心塌地。
闻樱把玉佩丢回他怀里,弯眉一笑,语气却很厉害,“休想这么简单打发我。”
她不是原主,会完完整整地把心捧给一个人,然后被践踏到尘土里去。
他尽管来试!
阮玲儿回到储秀宫时,心里还“砰砰”直跳,她一遍一遍回想闻樱当时的反应,不确定她究竟有没有猜到自己在当中做的手脚,还是和别人一样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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