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
小姑娘家家对受不受恩宠没有什么概念,倒是最爱那等神异的事,小宫女听完了八卦,就特地往临渊亭那一块儿拾掇花糙去,谁知正让她撞见了两位娘娘的摩擦。
只听其中一位娘娘咬牙切齿地道:“夫人也莫要得意,别人不知你的身份,难道我还不知道?小心我揭出来,闹得大家难看!”
她知道这是养育了两位皇子的淑妃娘娘,而另一位——
那位娘娘穿着很特别,至少不是按宫妃品级的打扮来的。宫中娘娘们的衣服都是窄而服帖,显露出苗条纤细的身段来,她却是很自在的打扮,然而她气质清雅,宛如水里一弯明月,无论与谁站在一起,都能教人一眼看见。
此刻,她正扶着一枝探入亭子里的梨花枝,声音轻细地道:“这宫里头不知道的人,只怕也不多了,你说出去我不怪你,也会让陛下不要怪你。”
很宽容的一句话,却反而好像把淑妃娘娘气得吐血。
小宫女正疑惑,忽地,只见对方视线越过了淑妃的肩膀,似乎看见了自己,对自己微微一笑。
小宫女“腾”地一下蹲下神去,脸上憋了一层红晕,莫名觉得紧张。
她并非有意偷窥,还好夫人好像并不在意,夫人?
她突然想起先前她们讨论过的八卦,又好奇地溜回了眼睛。
这会儿,淑妃娘娘已经不见了,而是三皇子跟在夫人身后,慢慢踱下石阶来。三皇子生得俊朗而英挺,与她说话时微微弯下腰,显得恭敬而孺慕。
他替淑妃给夫人道了歉,她却不很在意。
“她们也不容易,你只当是我宽容好xing忍让她们……”她冲他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水里月泛开了波澜,“却不知我这是胜利者的宽容。”
三皇子摇头笑了笑。
她感慨道:“你这几年沉稳多了,这样你父皇才好放心。”
卫瑄当年十五六岁的孩子,长年活在淑妃手底下,与兄长受到的对待大不相同,心头难免生出yīn影,拗了xing子。这几年他心头yīn霾散开,人便大方端正起来。
“夫人事事关心我,我只觉有生母在也不过如此了,这才想开来。”他想起从前的自己,仿佛在看另一个人,同样很感慨。
闻樱笑了笑。
其实在原来的轨迹上,他与宋汐一同克服难关,共同成长,最后同样仍然会磨砺成为一柄锋利的宝剑。如今不过是殊途同归。
两人一路走到花圃前,三皇子讶异地发现闻樱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何,闻樱觉得这个小宫女面善,不由得轻声笑问:“你叫什么呀?”
“我叫桐桐。”
小宫女羞怯地颤着睫毛,“凤栖梧桐的桐。”
又过了一年,一座树林掩映的青山上,结了一间糙庐。
某日,一位衣着富贵,身材肥嘟嘟的客人入了糙庐。里头一片安静,显然主人不在家,他也不客气,只当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从果盘里捡了颗梨子,拿袖子擦擦就啃起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喵——”
屁股后头传来一声媚媚地叫声,胖客人转过头,和椅子上那只短腿猫大眼瞪小眼。
他不动,猫先动,短腿猫儿用头直将他往外拱,像是在嫌弃他坐得位置太多了,占了它的地盘。
胖客人翻了个白眼,“哈,对不起,胖到你。”
他话落下没多久,外头传来女子含笑的唤声,“福宝快出来,你爹今天给你钓了一条大鱼!”
“娘,鱼有没有我的份?”胖客人吸溜着口水,跑到了门口。
女子一见这他,惊喜地笑了:“浔儿今日怎么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个男人,五官深邃,气势非凡,一看便是当惯了上位者的人。然而他眼下却滑稽地拎着一条离了水还活蹦乱跳的鱼,看见他来,还笑了笑,低头对女子道:“我先去厨房收拾鱼。”
“好。”她细心地给他挽上袖子。
等男人进了厨房,宋浔的视线才挪回来,回答她:“我姐托我给您带东西呗,怕您在这儿餐风露宿的,大包小包我拿扁担挑了两个筐上来,可累死我了!”
“你姐姐过得还好?”闻樱给福宝顺顺毛儿,一看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浔,就知道两人先前炸过毛了。
“还不错,姐夫还算有本事,考核过后升迁了,家底差一点,待姐倒是真心实意,挺好的。”宋浔凑过来,“娘,他对你好吗?”
闻樱脸飞起一抹红晕,瞪他,“这是你能管的?别瞎问!倒是我看着,你比上个月还胖了一寸,这走出去,你看哪家小姑娘肯嫁你……”
“娘你这就不懂了吧,我虽然胖,但胖得很俊俏啊。你放心,你儿子我一定给你找个孝顺媳妇儿。”
闻樱甩了个白眼给他,福宝也“喵”地叫了下。
宋浔来劲儿了,冲猫瞪眼,“嗐,我本来还想着把鱼留给你吃呢,成,这鱼你别想吃了,喝鱼汤吧!”
“你怎么老和福宝杠上?你害它腿都瘸了,不能让着它点?”
“这事是我对不住它……但一码归一码,谁让您更疼它呢。娘你看,我能给你娶个媳妇儿回来,它不能吧?所以以后啊……”
絮絮叨叨的声音渐远。
……
等宋浔走了以后,闻樱去了厨房,男人正在洗碗,石头砌的灶台、案板,简陋得很,他却在其中忙活得像模像样。
她在后面看了半天,觉得男人的背影真是帅的不像话,踮脚去亲了他一口。
卫凌恒手里还拿着碗,很自然地低下头吻她。
过了会儿,他分开唇来,问她:“走了?”
“嗯。”
“改日还是叫个人来罢。”他丢开碗,擦了手去抱她,“本来就七老八十了,洗个碗,抱你的时间更少了。”
她弯着眉笑起来,不禁想起之前在皇宫里的事来。
有一天,他兴冲冲地跑过来和她说,事qíng都安排妥当了,以后要带她仗剑走天涯!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全然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只随口嫌弃道:“七老八十的人了,洗洗睡吧。”
没想到的是,他当真放弃了皇位,禅让给三子卫瑄,当了太上皇。
虽然并不像想象中一样潇洒红尘、策马江湖,但两人随xing而至,游山玩水,自有一番自在。
“长风。”
“嗯?”
“没什么。”
她悄悄笑着依进他怀里。
有些话她不想说出口,因为陪伴是最长qíng的告白。
这一次,空间不知怎么没有出现,闻樱一眨眼,就从大火中跳到了另一个场景里。
她只希望z942121说的代码还能有,要不然他们商量得好好的,她一个大活人突然从火场消失,尸骨无存,想想也是挺可怕的事。
她环顾自己当前所在的这间卧房,卧房整体是洛可可风格的布置,房间整体色彩明快,卷糙舒花,缠绵盘曲的装饰纤巧而细腻,整个房间都给人以老式的感觉。
她检索了记忆,果然,这个世界与历史上的民国相去不远。经历了封建王朝的落幕,如今军阀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表面上受中央管辖,实际已经脱离了掌控,想要自立为王。
穿衣镜前,女子长着一张圆中带尖的猫脸,丹凤眼狭长,眼皮半阖,有些瞌睡惫懒的模样。但她常年不苟言笑,脸上线条紧绷,看着十分刻板,将美好的感官悉数抹杀。
闻樱看见自己穿着的睡衣,竟是古代常穿的雪白中衣,与这卧室格格不入。
这一下,立刻又触发了记忆。
原来在这个世界,原主只是一个打酱油的人物。她出生书香世家,本来也应当嫁给当地有名望的人家,但邵阁天——即郴省省长,三大军阀之一的邵大帅将其qiáng取豪夺,年方18,就成为四十多岁老男人的继室。
同样是继室,这位比上个世界的那位就要惨多了。邵阁天一个绿林出身的大老粗,因为敬畏读书人,所以想娶个知字懂学问的老婆。谁知道娶回来一看,他妈又刻板又教条,一天都没忍下去,新婚当夜撂下新娘子就去找温香软玉温存去了。可怜原主年纪轻,压不住场面,大帅这一撂,她被底下人里外笑话个遍,再没了权威。
但这还不算什么,再受苛待,那也是正房太太,衣食住行样样不差。惨的是她后来被指nüè待外室子,被邵阁天遣回了老家,从此后的日子与软禁无半分区别,大好年华就葬送在老旧的宅门里。
至于这个世界的神使,似乎已经将邵阁天攻下一半的城池了,至少邵阁天宠她宠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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