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_马桶上的小孩【完结+番外】(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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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五十人的突厥兵闯入城内,就是能杀上千的百姓,就是能烧毁几百户的院落!三郎,你是知道突厥如蝗虫一般,纵然覆巢之下难有完卵,但……我们总要去拦,去拼!”

  崔季明竟无言反驳。

  她心里头蒸腾出一份缠绕着她几十年的无力感。

  周宇与众黑甲亲兵将头狠狠叩下去,震得她脚下都在抖。

  “三郎,请随我赶紧离开。”俱泰从里屋走出来,一只脚跨在门槛外:“三郎!”

  “你们是对贺拔公许过诺言!死也会护着我!”崔季明看他们决心已下,顿觉的自己无用,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生死之诺,你们也要相违么?!”

  周宇忽然道:“俱泰!你可能确定能完好无损带三郎离开!”

  俱泰身子矮小,却猛然挺直身子:“能!”

  周宇也不过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目光却至诚深沉:“三郎安危关系到我们众人作为亲兵的身家xing命,托付给你。”

  “然我们作为大邺将士的xing命,则应驻守城池、保护百姓。哪怕是螳臂挡车。”

  贺拔公手下的兵,没有任何理由率先离开一座满载xing命飘摇风雨的城。

  此乃兵的脊梁。

  崔季明神qíng大震。她似乎再无法承受他们的目光,转头就走进屋内,声音半天从里头传出来:“你们是贺拔家的兵,我不姓贺拔,使唤不了你们。何况将在外,皇命都有所不受。贺拔公离你们太远,你们自己的命,自己做选择。

  跟着崔季明进屋的俱泰,抬头就看见崔季明一边说话,一边解开衣带,除去腰带,掀起里头的中衣,露出里头一截窄腰。

  崔季明瞪了他一眼,比口型道:“滚出去!”

  俱泰麻利的滚了。

  她腰上挂着个红色的贴身细绳,上头穿着不少铁质部件,硌的她腰间皮ròu上都有浅浅红痕。

  那红绳松松垮垮,挂在她瘦削也有肌ròu的腰腹下方两块微凸的胯骨上,在一圈腰间肌肤上有一种奇异的yù感,若是俱泰没有滚出去,看仔细一些,怕是早通过她盆骨的形状能辨认出她是女儿身。

  崔季明解开了那红绳,用手接住滑落的铁件。

  她隔着窗户道:“但周宇,你留下,我有一封比你的命还重要的信,需要你给送到凉州大营去。你在这里不许上城墙,等着我,到将这封信给夏将军之前,你死了,便是毁了大局!”

  周宇跟崔季明一直关系不错,以前没少在营内玩摔跤,他以为是崔季明不懂事,为了qíng分想要保他xing命,才这般说,开口道:“三郎,我——”

  崔季明从屋内走出来,衣衫松垮,手中拿了一枚青澄澄的铁牌,俱泰一眼就看出来,这跟她刚刚腰间挂的铁件同一个材质。

  周宇失声道:“帅印!”

  崔季明嫌弃的啧了一声:“低调低调。”

  黑甲亲兵眼中仿佛只有那一枚印在,崔季明真是觉得自己跟贺拔庆元差出个天地来,咳了咳开口道:“命周宇前往凉州大营送达军信,而其余人,驻守播仙镇!”

  “是!”应声震天。

  她沉沉呼出一口气,指甲在腿上狠狠掐了一把,才如同贺拔公命将士守城时那般道:“守住城池,保护百姓,死不可退!”

  “是!”

  “起来吧。我相信代北儿郎的承诺。”崔季明如脱力般道。

  她好想说:如果实在是守不住,请你们逃吧。

  可这枚贺拔庆元留下的沉甸甸的帅印在手,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逃”这个字。

  一众亲兵起身,却看着一路上嬉笑怒骂的崔季明转过脸去,仿佛是láng狈的走进屋内。

  周宇走近屋内时,看着她趴在小桌上。他叹了一口气:“三郎,快起来写你要送去的信吧,时间紧迫。”

  崔季明红着眼角,起身点头,周宇找来了纸笔,她蘸墨道:“阿公临走的时候,其实预见了几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如今虽然行迹不显,但很有可能符合阿公的某种猜测。”

  周宇坐在榻边:“哪种猜测?”

  “说是突厥会想要在真的大军压境前,去挑拨贺拔家与朝廷。如今北地军权与政权本就分离,贺拔公纵然甚少使用三军虎符,但其存在始终是殷家心头一根刺。这刺是太后以殷家之名扎进去的,殷家想要拔总要有个由头。”崔季明道。

  周宇脸上写满了“请说人话”四个字。

  她无奈的挑了挑眉毛,没有细说。

  手下是她熟练到极致的贺拔庆元狂狷的字体。

  突厥若是做出以大军压境的样子,便要在最容易局势混乱、敌人状况无法辨明的冬雪时节,bī压三州咽喉,又驱赶乌合之众的铁勒各部去打丰州,在加上殷邛集结府兵攻打靺鞨,这北方边界整个状况如同落入蜘蛛网上。

  而丰州重地,铁勒各部必定会最先被击溃。

  三州一线压力最大,气候条件也最恶劣,虽然凉州被压,但甘州、肃州为了防西部,根本不能轻举妄动,最好的做法就是中原调兵支援。

  不论是三州三位主将、还是贺拔庆元,都将这三州咽喉,视作最重要的阵地,一旦失去可能北地都会陷入险恶,他们就算用最有保障,最不计后果的方式,也要守住三州。

  而殷邛并没有打过仗,也十几年没有离开过皇宫。

  他在位这些年对战事,明显表现出了谨慎到guī缩的风格,在他看来,三州一线咽喉纵然重要万分,可西北有突厥、东北有靺鞨,中原就在长安北部,是绝对不能调走的!

  调走后,若是有任何误差,突厥大军从丰州直入长安怎么办、靺鞨大胜府兵冲入关内会如何。这种可能xing,在贺拔庆元与夏将军他们眼中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突厥根本没有那种兵力,丰州纵然调走部分外军,有yīn山在,也绝对守得住。

  可他们也要说,是几乎不可能,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殷邛就是不肯接受这个千分之一的可能xing,他是踏过无数yīn险诡计走到皇位的,这种人对于最差最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也会做好准备。他骨子里就就没有武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也经不起任何的差错。

  以贺拔庆元看来,纵然是得罪皇帝,调用三军虎符,也必须要守住凉州。

  如果摩擦必然会有,那就迎面之上。

  大邺疆土比身家xing命更重要。

  所以他之前从凉州大营带兵走的时候,就留下了三军虎符,要三州诸将在极为关键的时刻,决定到底是否使用虎符,驳圣意调用北地外军。

  贺拔公对于手下将领,一向放权,他认为军队应当根据当时的qíng景做出一定的自主行动,有这样的机动xing,才能保证在局势复杂的凉州不会被自身规矩桎梏。这种做法,在几十年间赢得了大大小小的战役。

  这次贺拔公要去军信都半个月才能来往的波斯,半个月都够亡国了,他又信得过三位将军的决定,把三军虎符留下也是应对突发状况的底牌。

  于是,崔季明上一封看到的红标军信,就是三位将军联名决定,如果俱是继续恶劣,将使用三军虎符从中原调兵。

  当然,这种前提是,真的有突厥大营压境,有这种危急。

  崔季明如今却心里有了个判断。

  她认为突厥并没有十万大军压制三州一线,若真是有,恐怕现在三州都已经陷入鏖战,而不是只有最靠近中原的凉州遭qiáng攻。

  而且白毛雪的时节出征,突厥境内甚至比三州还要严寒,很可能会有部分兵折损在境内,这不像是突厥人的做法,他们非挑到这时节,一是之前所说的为了用风雪迷惑视线,二则是贺拔庆元离境如此之远,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这一开始只是个猜测,更让她相信自己想法的,便是突厥竟然还有兵力突袭南道。

  他们想要集结南道的众部落,往东去攻甘州,再替局势加一把火。

  若是真有十万突厥压三州,这种做法完全就是没必要的。

  她心里大概明白了。

  突厥人竟然也知道贺拔庆元将虎符留在了凉州大营,整个计谋,其实出动的很有可能就只有一两万突厥兵,其他都是各个部落驱赶前来的弃子,为的就是让夏将军他们使用三军虎符,调遣中原外军,引炸殷邛与贺拔庆元之前的争端。

  崔季明脑子转的飞快,她甚至想到,很有可能夏将军调遣中原外军后,突厥军队便从凉州消失,直接扑向中原,攻打丰州,将殷邛吓个半死,然后跑回突厥境内。

  殷邛绝对会想杀了调走中原外军的贺拔庆元。

  到时候可以找的理由太多了,比如竟然敢将三军虎符留给手下将领,比如曾经大肆放权给下属。

  这些事qíng,若是打了胜仗,可以被勉qiáng称作“治军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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