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_马桶上的小孩【完结+番外】(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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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夜用几年时间拼命争取到了门下侍中这一批驳之位,长房眼看就能取代二房几十年的权力地位,他急需要一个崔姓,能登入尚书或中书。

  崔浑之死板不知变通,崔岁山常年作为武将,唯有崔南邦可担此任。

  毕竟长房子嗣众多,崔夜用也不是行归于周的崔党中坚力量,直到南邦在萧氏的帮助下登上中书舍人之位后,才得知了行归于周的存在。

  中书舍人,但凡遇到国家大事,便要畅所yù言,各写提案,杂署其名,成为整个朝堂上最可能施展抱负的几个人之一。

  这是崔南邦的梦想,但实际上他的存在不是为了辅佐大邺,而是为了——监视帝王,为了世家的野心,为了成为权力最中心的内应。

  崔式那时远在长安,不知长房内部的复杂局势,但崔南邦必定表现出来了抵抗。

  若说贺拔明珠之死是崔李之争的意外,那萧烟音之死,却是被一手策划的。

  萧烟音所在的兰陵萧家分支与行归于周不合,她丧失生育能力且年纪比崔南邦稍长,南邦为了她,宁愿此生再无子嗣——

  这些都不是长房的宗亲长辈能容忍的。

  更何况萧烟音本就体弱有病,她虽然与她阿姊可谓是大邺鼎鼎有名的两位才女,但她已经给崔南邦带给了足够的名声和地位了。

  若崔南邦可再与尚书省内身居高位的世家联姻,其仕途几乎是一片光明。

  崔式不知晓南邦在萧烟音病死后是如何想的。

  但崔式自己有三个孩子,好歹是有个慰藉,毕竟崔季明有和明珠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舒窈有她母亲的嘴唇,而妙仪有她母亲稀里糊涂的xing格。

  而崔南邦孑然一身。

  他和南邦通信过几次,也渐渐知道了南邦在长安的放làng不羁之名。

  但出于双方的谨慎,谁都未在见面后,与对方jiāo流过一次与行归于周相关的事qíng。

  今日,崔式是不得不问。

  薛菱惜才,她虽知晓世家有联合,但她更明白如今大邺有才之士仍以世家子弟为主流,政坛是不可能摒除掉一切与世家相关的部分。她就必须拉拢位高权重有可信任的世家之人。

  能用则用,若不能用,南邦将成为薛菱向世家开战的第一个牺牲品。

  说客就是崔式。

  南邦打了个酒嗝,几句话足以让他猜到崔式的目的。他抚着胸口笑道:“崔式,十几年了,我都要被磨得死活无所谓了,你是如何能至今还抱着信念。”

  崔式道:“我十几年撒手不管过,你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我有个比我还反骨的孩子,她被贺拔庆元教出了一身的不屈不挠。我总不能看着自己孩子去孤军奋战吧。”

  南邦怔了怔:“小辈都卷进来么。……老的真快,我还总觉得自己是小辈呢。”

  他静默半晌,低声道:“我没甚么斗志,但也不想扔了中书舍人这位置。毕竟在行归于周我什么也不是,在这里,我还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qíng的。”

  他一句,显然是十几年不见后,头一次向崔式表现出了自己的政治立场。

  崔式心中骤然一松,也有些宽慰,道:“我不要你站到大邺这边,我只要你中立。一心一意只做自己的中书舍人,闭紧嘴等几天就好了。你知道这很难的。”

  南邦摆了摆手:“我对这个家闭嘴了七八年,不难。你我的爹不愧是兄弟,都是一个德行。”

  崔式:“崔家有一个叛徒就够了,不需要你再出头。这或许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但我怕会是鸣金伊始,最先死的那个。若我出事,你要照顾我三个孩子。”

  南邦抬起了头,有些错愕:“崔式,不止于此吧。”

  崔式:“至于,天亮之后我要进宫面圣。季明我最不担心,没有什么事qíng会击倒她,舒窈聪慧如今又有能力,也不太担忧。偏偏妙仪……若我不在,便要她更名做女冠去,不必留哪个道观,云游四海学得棋艺也不错。”

  南邦这才渐渐反应过来崔式想做的是什么,他惊得两颊发麻,连酒都好似要在胃里烧起来:“你疯了——这个关头,谁能成事?殷邛快废了——”

  崔式:“快废了,那就是还没废。早无证据,晚无机会,只能这时候。”

  他起身,南邦急切的高声道:“崔式,你有三个孩子啊!你不能随便做这种事qíng的!”

  崔式整了整袍子,笑道:“覆巢之下难有完卵,待大邺战火燃起的时候,我才是更不可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了。”

  南邦哑口无言,就在他看着崔式脑中纷杂一片时,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过头去,外头天色刚刚要开始亮起来,他看着崔季明正拎着东西,在下人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一身骑装,裹着厚重的披风。凌晨到家,崔季明没想到崔式和南邦会在正堂坐着,崔式朝她递了一杯热酒,拍了拍她肩膀:“累了吧,喝一杯暖暖身子,我们即刻进宫。”

  崔季明端着酒杯,惊愕道:“即刻?!”

  崔式道:“时间来不及了。就在几个时辰前,万贵妃给圣人下毒一事bào露,她自杀于宫中,圣人即刻拟诏令,贬永王为庶人。”

  崔季明一惊。看来薛菱已经下手,这些变动发生得竟如此之快。

  她道:“阿公回来了?”

  崔式:“回来了。东西你带上了?”

  崔季明点头。

  南邦刚刚起身,便看着崔式揽着崔季明,二人并排朝外走去。

  南邦骤然开口:“阿式——”

  崔式回头。

  南邦端着酒杯,道:“我会信守承诺。”

  崔式朝他笑了笑,稍一行礼,便与崔季明齐步踏出了门槛。

  当崔式和崔季明迎着黎明入宫,被丘归迎至含元殿时,贺拔庆元已经在那里了。含元殿四处门窗紧闭,灯烛跳跃燃烧着,如同夜晚。他端坐在胡椅上,脚边是十几尺长宽的大邺地图。

  殷邛瘫坐在有靠背的矮塌上,似乎喝了些什么药物,面容憔悴,眉间含着戾气,眼睛却还是在不断转动着。薛菱站在他身侧,面色沉郁,手中拈着指画地图的挂缨络长杆。

  崔式与崔季明踏进屋内时,薛菱和殷邛似乎都没有想到崔季明作为小辈居然出现在这里。殷邛吃力的摆了摆手,叫他们二人不必行礼。却不料含元殿侧门忽然打开,崔季明眯了眯眼睛,纵然逆着光,她也一眼分辨出那个身影。

  殷胥还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他躬身行礼,身后却有个崔季明没有想到的人,也缓步踏入屋内。

  薛菱道:“此事,妾觉得太后该来。”

  袁太后一身暗红色长裙,她布满皱纹的两只手jiāo握在一起,手指上带着几枚扳指,微微昂着头站在地图边缘,道:“贺拔公,是他们没从我这儿得到该得的东西,打算换个玩法了?”

  贺拔庆元颔首:“他们策划许久了。”

  殷邛咳了咳:“不叫修来么?”

  薛菱道:“此事先不必。”

  她又道:“贺拔公,崔寺卿,行归于周从何说起?我也是昨天从万氏口中,得知这四个字的。四个字一摆出来,谁都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吧。”

  贺拔庆元开口:“老夫常年在边关,崔寺卿这几年也没有离开长安。对于当今的事态最有发言权的,是崔家三郎。”

  一瞬间连同殷胥在内,几双眼睛凝在了崔季明身上,她心中一绷,上一次她遭遇此境况时,还是双目不可视时拎着龚爷的脑袋入朝。

  殷胥的目光中除却探究,更多的是担忧。

  他已然知晓了世家的联合,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崔季明选择了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反抗世家。殷胥更觉得自己看低了她,他以为崔季明的挣扎与对他的帮助,是源于二人之间的qíng感,是因为她也爱他。

  而实际上,更重要的理由是为了大邺。为了她自己坚持的东西。

  殷胥感觉有点失落,却又感觉很欣慰。

  感qíng不会影响她做重要且正确的决定,就算他没有爱她,就算二人不曾亲密,就算只是君臣,崔季明也会辅佐他,也是值得他敬佩和善待的人。

  幸而在此之外,她也对他有感qíng。他既能被她携手面对朝政的艰难,也能和她相随走过很多年岁。

  他注视着崔季明,二人刚刚在马车内分开不过一两个时辰,此刻却又在含元殿见面。崔季明朝他悄悄眨了眨眼睛,踏过地图,将册子递给薛菱,道:“薛妃娘娘,这是行归于周支持东突厥可汗贺逻鹘,运送物资的证据。”

  薛菱将长杆递给她:“你看着,你先讲。”

  崔季明拿着硬木长杆,站在地图中央,脚边便是红色的长安二字,她环顾这个朝堂上曾经或如今最有权势的几个人,道:“如今且不论行归于周内部,只说他们如今的行动。行归于周的计划实际是兵分三路,分别是前几年持续的突厥之乱,现在还在持续的南地流民大cháo,以及已经在兖州集结势力的永王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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