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_马桶上的小孩【完结+番外】(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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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季明怎么都没想着殷胥会身上挂满衣服,跪坐在屏风后头,她吓得脑子一懵,赤脚朝后退了半步。

  殷胥抬头就要解释:“我就是过来看看——”他话说道了一半,话噎在了嘴里。

  眼前的身体修长,比想象中更瘦一些,活力而柔韧,年轻的模样肌ròu骨骼在她身上每一个细节体现,她小腿,手臂都有几处凹陷的伤痕,新长出的疤痕比本身的肤色要浅,肌肤也是浑然天成的偏深——

  然而不论这个身体有怎样的美感,但它与殷胥的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纵然她没有女人惯有的ròu感,更算不上白皙娇柔,但……

  殷胥已经不能思考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喝多了,完完全全傻在了原地。

  不过一瞬间,崔季明也猛得回过神来,几乎是窜入屏风后,一把拽起案台上的叠好的新单衣,披在身上,心跳如擂,大呼完蛋。

  她头发上的水还在不停的往衣服上滴,崔季明觉得自己心脏都快从胸口跳了出来,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殷胥不是喝晕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再怎么傻,刚刚简直就是跟luǒ奔冲到他面前做了三个后空翻一样,他绝对——

  直面了崔季明比他少一样东西的事实。

  她觉得自己是喝醉了出现幻觉,但此刻扶着浴盆站着,她呼吸起伏,却连开口问他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她都怕殷胥问出一句:“你是不是天阉……”那她就gān脆把自己淹死在浴盆里算了!

  崔季明手指都在哆嗦的系上腰带,她生怕殷胥开口说出什么她根本无法回答的话。

  这跟她计划不符啊!殷胥不都是喝醉了么!为什么会到处乱跑!

  而殷胥也在屏风的对面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不可能——他这辈子想过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状况,就是无法想象崔季明是女子。

  她怎么可能!

  她打仗那么多年,前世到二十六岁,她一个女人怎么守在军营里的?!

  而且她还去平康坊、还纳妾,难道就没有人知道过真相么?!

  殷胥宁愿认为是自己看错了,是喝醉后的幻觉。

  他开口,妄图得到一点否定:“季明……”

  崔季明顿了顿,决绝的声音在那边传来:“你没看错,我就是女子。是我一直在骗你,也骗天下人。”

  那声音一落,空旷的侧殿内静无声息。

  殷胥懵了一下。

  她在胡说什么?

  不可能……

  若是如此,前世她瞒他一直到二人死的那天么?

  天底下哪有一个女人,会是她现在这个样子!

  他以为前世二人是十几年挚友,她却对此守口如瓶。

  而此世,明明她就早就可以说……明明早在几年前她就知晓她的心意,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她在想什么?

  是不信任他,还是看他的傻眼觉得很好笑?

  她对他……什么也没有说过!

  殷胥脑袋中一瞬间无数纷杂的想法几乎要炸开,他扶着屏风站起身来,他摇了摇头,不可置信道:“我不信……那你……”

  崔季明扶着屏风,转过身来。

  中单就披在身上,简单束着腰带,衣领的fèng隙,露出她一小片胸口,她面无表qíng,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脱了衣服,让你仔仔细细的看。”

  殷胥的样子傻的有点可怜,他半晌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瞒我的事qíng就是这个?”

  崔季明抿了抿唇,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殷胥似乎自嘲般低低笑了一声,仿若看着陌生人般,眼底如冰霜凝结。他好似不再是那个只在她面前展露的阿九,变成了带着衮冕坐于皇位上接受百官朝拜的殷胥。

  崔季明一颗心朝下坠去。

  殷胥道:“我感觉两辈子,加起来我认识你十几年,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你。”

  崔季明张了张嘴想开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殷胥:“你一定觉得我特别蠢。看我与你告白的时候,每日围着你转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殷胥脑中最先想起的就是二人相处那些瞬间。

  万花山上,他傻傻的将自己重生一事全都说给了她,生怕她遭受任何波折。

  大泽边他鼓起勇气碰着她的脸颊亲她,她说着不能舍了莺莺燕燕让他找别人去。

  从东风镇外逃亡的路上,到建康的崔府,她与他确认关系,却将他的心思吃得死死的。崔季明不许他主动,以他对于和男子行房的抵触来吓唬他,她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甚至了解如何来控制他的行为,如何来避免被他发现真相。

  殷胥想着要让天下知晓他喜欢男子也无妨,想着登基后妄图能推行让同xing之间也可成婚,想着对不起崔季明或许也该允许她有子嗣。

  他的想法,何其幼稚何其愚蠢。

  崔季明不可能不知道,她或许从他心意挣扎时,就明白了——他多少次将心意诉说给她,她却选择守口如瓶。

  殷胥:“你为什么不肯与我说,非要让我来发现。是不是如果我像以前一般乖乖的听你的话,不敢进来,你可以再瞒我几年?”

  他摇了摇头,打断崔季明的话:“不对,那你连今日也是骗我的。说什么要与我……你也是在耍我的吧。”

  崔季明道:“我……是有这个打算的。”

  殷胥瞬间清醒,一下恍然,怪不得她要灌他酒喝,她知晓他酒量不济,这样诱骗他,就算二人有什么实际,或许他头昏脑胀也不记得了。

  殷胥后退一步,眼底发烫,发出一声低笑,抬手就抓住崔季明屏风上挂着横刀的腰带,拔出刀来,怒极就朝她刺去,刀尖停在她颈侧:“你一直将我耍的团团转,直到前一刻,你还想再耍我?!崔季明!”

  他备下的浴汤,穿着的中单,贪婪的索吻,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像个笑话!

  她从来不肯将关系推进一步,这么多年,她口中没说出一个爱字,连“欢喜”都好似给予他的施舍!

  她此刻偏了偏脖颈,模样是任人宰割,在殷胥面前却更像是游刃有余。

  怪不得,那日他明明都肯委身于人下,她却退缩了。

  怪不得,她总是亲吻他,却不许他随意动手动脚,甚至常常将他压在身下。

  殷胥从来不认为自己喜欢男子,但他痴迷于崔季明,他也肯去为此努力。他一贯无法接受自己委身于人下,却为了她连这些脸面都豁出了。

  那些吃醋,那些置气,那些千里而行的牵挂,那些耽溺于她的沉醉——

  殷胥以为崔季明是爱他的,此刻却格外没有这个自信。

  那刀尖往崔季明颈侧贴了贴,刀刃压在他咬下的齿痕上,殷胥尽力希望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希望他就算被人耍了这么久,也不要在这一刻丢脸。然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着激动的哽咽,有着歇斯底里的质问:“你为什么不向我解释!说啊——给我理由!你不是最擅长狡辩,最能欺骗我么!”

  崔季明睫毛动了动,她尽力平稳语气,道:“对不起。崔家与贺拔家的联姻,生了三个女孩。贺拔家与崔家二房后继无人——”

  殷胥怒道:“我要听的是这些么?你觉得我要听的是这些么?!你为什么……为什么前世我们认识十几年,你都没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你还打算瞒我!”

  不论是挚友,还是爱人,他在崔季明心里都好似不够格。

  崔季明道:“我更早就打算告诉你的,但我怕你生气……我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她抬起眼来,眼眶微红,说起话来第一次如此中气不足:“我……阿九,我还要在乎很多人很多事,你对我有前世,但我认识你其实不过几年,这是决定我一切的秘密,我怎么早早告知你。”

  崔季明抬眼,她本身依然有能力,只是一个眼神要他qíng绪改变。

  她轻声道:“我就怕像今天这样。”

  殷胥胸口起伏,他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

  她对于旁人,对于自己坚持的道义,有舍身取义的勇气,有一去不回头的坚定,对他却如此犹疑,如此的……退缩。

  他与她恰好相反,他是平日里做事再怎么谨慎小心,对于她却只有冲动和赤诚。

  殷胥忽然心里有一种无力感,他觉得大抵爱而不得,也就不过是这样。

  他永远都不可能对崔季明去要求什么,他要求不了什么。他感觉自己用了很多力气,才离她很近,才可以去与她并肩去牵她的手,一个瞬间,就将二人推得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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