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_马桶上的小孩【完结+番外】(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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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胥几乎是整个朝堂上最担心前线的人,他每次收到军信,心就往下安了几分。然而崔季明或许因为不是主将,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将行军计划和见闻来寄给他,殷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想着,扯开了上头第一个纸包。

  两层纸包着,他一下未抓紧,一大堆泥土小石块从里头掉出来撒了满桌,其中还滚落出了一个木塞小瓷瓶。殷胥满脸呆滞,就看着gān了的泥巴掉在他墨玉砚台和袖筒里。

  崔季明为什么要给他寄土来啊?!

  他扒拉了半天,也没找见里头有信件,瞥了一眼手里皱皱巴巴的纸包,才发现她居然就把信写在了这背面。殷胥连忙拨开那些土渣,展开信件,凑在灯前,仔细辨认着她那潦糙到不像汉字的字体。

  “到了虢州,虢州这地方也没啥特产,就算是有什么烤鸭烧鹅之类的,我也没法给你寄回去。一路上累得够呛,阿公简直把人当狗,连打盹都是在马背上的。也是我好久没出去打仗,变得懒散了,腰背也跟着痛得厉害。”

  “想着你当时你从凉州骑马去大泽附近,累的腰酸背痛,还不好意思说,我感觉我已经退化到快跟你差不多的水平了。不像当年某人有人给揉腰这等无上待遇,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只能在chuáng上趴的像个僵尸一样来缓解了。”

  “唉,都是废话,本来想扔了算了的,但有写着几个字的空档也不容易了。你光说让我给你寄信,没跟我说把信给谁才合适啊,我只能先留着,等什么时候你信来了,我再一并寄出去。至于特产,也算给你带上了。附赠虢州huáng河边泥沙一捧,迎chūn花三朵,狗尾巴糙两根,一小瓶huáng河水。你闻闻土味儿,看一眼huáng河水,摘两把糙,也就算来到了虢州了。”

  什么?殷胥这才扒拉扒拉土渣,找见了两三朵沾满土的蔫的不成样的迎chūn花和狗尾巴糙……

  望着自己桌案上一滩泥土,她还去挖了两铲子土,装进纸包里,然后因为寄不出去还一路带在身边,继续往东走么?

  她、她到底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啊!

  殷胥想让下人把这些土渣给清扫了,又想着某人可能在短暂扎营的休憩时间内,连忙摘了两朵花花糙糙,合着土渣装进纸包内,或许策马跑了一圈路才取到的huáng河水,全都给打包塞了进来。

  他又舍不得扔了。

  或许连笔墨都难得,她可能问哪个写文书的随军官员借了笔,摊开糙纸垫在膝盖上,靠着篝火,乱七八糟划拉出一封信来。

  原来到了虢州,她就开始惦记着给他写信了啊。

  殷胥想笑,却又觉得心里头暖暖的。他能想象到某人用毛笔那一端搔头,毫无耐xing,愁得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的样子。

  他把那封信展开放在一边,将土渣扫成一堆包回了纸包里,嗅了嗅,也没感觉出来虢州的土跟长安的有什么不同的味道。

  后面几包“特产”大抵都差不多。有她向武牢的百姓买来的huáng豆,告诉他泡在水里可以长芽,尝一尝武牢的豆芽好不好吃;有汴州不知道哪儿讨来的杞县酱菜,装在小瓶里过了这么长时间,味道早就一言难尽了。从行军路上猎到的公鹿的一截鹿角,到杀了于仲世的那根箭矢的箭头。

  她就像是个捡破烂的,把沿路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全都包在这里头,信上倒是没有说什么qíng话,连思念二字都未曾出现过。

  殷胥知道她是和他不太一样的人,她觉得说这种话太令人牙酸了所以才不说的吧。

  直到最后一包,总算是有一封单独的信折在里头,应当是她收到他的信后,好好坐下来铺纸磨墨的回信。

  此时殷胥的桌案已经堆得像个杂货铺了。

  他展开信,瞥了一眼,才扫了中间两行,立刻又合上信,捏着信纸傻傻愣愣的,脸上慢慢涨红起来。

  殷胥觉得自己不能再坐在这桌案上看这信,从远处起身,身上掉的土渣也窸窸窣窣落在地上,他没有叫下人,自己拿了一盏铜灯,走到chuáng边去。

  简直就跟前世偷偷翻看信件那样,他拿了被子蒙在头上,才映着灯火展开信纸,上头前几行还算不太胡言乱语:“以后写这种信,就直接省略到前面那些什么朝政的内容,这种前戏不要也罢。不过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了,写这种东西你难道没在大兴宫内直接羞死过去?要是让人家截获了这信,发现圣人与前线的朝廷官员通信,写的都是‘我想跟你困觉’这种话,咱俩也就等着被唾骂千古吧。”

  第190章

  别说是如今了,送走那封信的如此长一段时间内,他每每想起自己竟然还真的一时冲动,写得如此……露骨,他就想以头抢地死了算了。

  这种状态已经蔓延到,他随时随地只要想起崔季明会看到他写的那些字,就想以手掩面,钻进地fèng。让时间再跳回几个月前,他绝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

  现今看到她回信里小小的嘲讽,他手将信纸扣过去,扑进枕头里,发出想死般懊恼的叹气,狠狠的揉着脸。

  殷胥觉得自己是没法连贯看完她回信的。

  不单是因为要把美食留着慢慢一口口吃的不舍得,更是因为他怕自己心头跳得太快,一口气看下去能死在信前。

  往后看去,她写道:

  “什么叫我不是那样子,你又没看过,怎么知道我摆不出那姿势来。我在马上倒着劈叉再来转体三周半都能做到呢。别用你那点可怜的见识来想象我。再说本来我就该教你,奈何某人太过要脸,不许我乱动乱说,要不然早成了。不过你年纪还轻,gān嘛那么急,要让别人知晓了,怕是说我老牛吃嫩糙。”

  外头似乎传来了某个下人走过的声音,殷胥看的本就心里发颤,一点动静也可使得他惊到合上信装睡。然而下人走过,并不敢推门进来,他心里把那句“你怎知道我摆不出来”,翻来复去的想。

  她腿很长,腰也窄,纵然身上有薄薄的肌ròu,但也很柔韧……头发垂下来刚刚碰到肩膀,汗湿的发丝会贴在面颊上。

  他忍不住要想,却越想越不敢想。

  殷胥手指再度展开信纸,侧脸躺在软枕上往下看。

  “你也真的不嫌腻歪,何必急于一时,待我回去,在长安多待几个月。到时候怕是要天热,但愿你能被我这jian臣蒙蔽,失去片刻的公平圣明,用点特权,带我去行宫避暑。”

  她也知道她是jian臣啊……

  殷胥像小孩子读书一样,不由自主地将最后几个字音浅浅读出声,再用牙齿把字音咬碎。

  “战事很顺利,叛军虽然兵力不弱,但毕竟没有什么经验丰富的主将,守城太久失去锐气,不太好打,但也应该不会输。拦住徐州后,就要攻打兖州了。我认为再过三四个月,应该就能把叛军全都赶至新泰以东的山东半岛上去。那时候就该回来了,记得好好给我封赏升官啊,我想当个整个儿八经的主将。”

  “其实好多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想跟你讲,拍死了一只蚊子有好多血这样的事,也想写在信里。可惜墨不够用,我们也要把话攒着一点,这几年都说完了,往后无事可说,你觉得我无趣了该怎么办。虽然什么都不说的相对而坐也好,但我还是恨不得有永远都说不完的话才好。以前还总觉得写信好làng漫,好细腻,现在觉得不够,单几行字能传达的东西太少了……”

  明明话很简单,他却下巴抬起在手背上砸了好几下,越看越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滚烫。

  “你说的对,虽然十几年都是自己睡,但是跟你躺在一块,没几次,就好像忽然变成了好多年的习惯。行军的矮chuáng太窄,我还是喜欢大chuáng,但是我总是蹬人,可以用两chuáng被,夜里想摸摸你,就伸手探到你被子里去找你的手。你也可以来找我,冬天的时候我比较暖和。不过我还总是掉头发,可能一觉起来,chuáng头一缕缕全是我的头发。你说为何夫妻要结发呢?是不是因为夫妻许多年,就算是面各自相对,发也能缠在一处呢?”

  殷胥不知她何时竟也会说起这样的话,她写下细腻的心思,实在是太要命。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会就因为这不足为道的几句话,咬着指节在嘴里,感觉眼眶也跟着微微发烫起来。

  天啊……他怎么如此没出息。

  男儿有泪不轻弹,说这话的人,是没遇上过这种境况吧。重逢一面、千里来信,自以为愚蠢的一时冲动,得到回应的是对方的心意与满足,这种幸福实在是太烫太值得回味。

  殷胥手背蹭了蹭鼻子,下巴抵在枕上,两只手紧紧抓着信沿,生怕它会碎掉会飞走一般,继续往下看去。

  她写完了这话,似乎回头看去,有些ròu麻的害羞,有些修改不了的尴尬。她还是不习惯这样温柔,立刻转了话,尽力掩饰:“不过想来,还是以睡遍大兴宫为目标的你更有本事。我跟阿公说了我们二人的事qíng,阿公有点生气,但没打我。不知道跟阿耶说了会如何,等到回长安,我就告诉阿耶。要是他把我打的半死了,你要来探望我才行。他总不能把圣人挡在门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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