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_马桶上的小孩【完结+番外】(3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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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实际是不愿常年住在宫内,东宫修缮,他住在内宫,总觉得不太合适。泽实际还是比较重面子的人,总觉得有点寄人篱下的意味,若不是因为林太妃实在是太喜欢阿博,他也是想尽快出宫。

  殷胥命人购一处旧府改为安王府,说是再等两三个月就要完工了。

  今日他拿了一摞文书来,刁琢与泽夫妻二人各分几卷在看,殷胥拿着两只手挡在面前,猛地张开,去逗刚会翻身的博。泽在兄弟中本就算容姿不错的,这孩子又有像刁琢的眼睛,年纪虽小便神qíng生动,跟着一惊一乍的乱笑。

  泽看着他逗孩子的时候,还有点少年气,忍不住笑了:“我觉得你不像是来找我商议事qíng的,更像是来找阿博玩的。”他一瞥眼,殷胥腰上多了个新绣囊,他知晓殷胥是一块玉佩多少年都不会变动的人,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也会挂香料之类的在身上了?还有听说御前抛了个梳头婆子下来,你倒也是知道我阿娘心善,肯定拦在手底下,不会让那年纪的宫人再去受苦。”

  殷胥道:“近日收到个重要的东西,只是拿着绣囊装着随身携带罢了,并不是香料。形制有点像鱼袋罢。”

  泽挑了挑眉,毕竟二人兄弟多年,殷胥有点什么qíng绪,他都能感觉得到,显然最近他心qíng大好。

  殷胥伸出手去,捏着博的两只小手来回乱摆,看泽没去看文书,反而在观察他神qíng,微微扯了扯嘴角,道:“看的如何?”

  泽道:“我觉得太冒险。”

  殷胥又问道:“安王妃觉得如何?”

  刁琢为妻,按理说不该驳议泽说过的话,却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可行。”

  泽似乎没有想到刁琢会在殷胥面前反驳,道:“一旦在中原推广民间探矿,铸钱的铜矿、还有重要的铅矿、锡矿又如何处置?”

  刁琢道:“咱们之前在宣州,不也是州府收买么。只要是收买价格合理,根据每年产量即时调整,不去克扣矿产,应该是不会流通世面的。还有就是牢牢把住分配的权力,我认为如今既失了山东河朔,南地又有叛军盘踞,若朝廷不加紧发展,反而会把自己困死。”

  泽转过头来,是当真打算要跟她辨个高下:“那冶铁如何!若不禁铁,日后叛军也大量购铁制兵器又如何?”

  刁琢一惯是不和泽争口头,此刻看着殷胥明显是来问意见的,也不能隐着不说,只得道;“如今禁榷铁矿流通,叛军不也一样不缺兵器么。禁是禁不住的,若真是叛军从世面上购关中、西北产出的铁矿,那反而是好事,咱们民间开矿,朝廷收买,是因为朝廷如今有人管理,也有能力做。叛军是不可能好心放矿给百姓,动乱期间更没有收买能力。”

  自己命人开矿,显然太费事了。本来就是逐鹿群雄互相掠夺的内乱,谁能安下心去开矿。

  要是从大邺开始流通出矿产,不、甚至是直接流通出部分jīng矿、铁器,河朔山东等地的兵将肯定会去购买!

  毕竟大多数人不一定会考虑未来多少年站住脚,而是去做更方便更容易的事qíng。

  大量从大邺购矿,他们怕是还会嘲笑大邺将辛辛苦苦开采的矿产给了他们。然而却没想到他们掠夺来的金银却进入了大邺,而当看着他们杀得差不多了,手头钱也没多少,大邺一时断了商路,朝廷以更高价大量收购世面上的铁矿,商贾也不会越境去卖,在这个兵器损耗如此之快的时代,他们怕是内境要拎着笤帚打仗了吧。

  刁琢一说,殷胥立刻想到了这些,她也的确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只是说的没有太绝。

  她身为女子,也更有些谨慎和平和,道:“但我不认为朝廷可以放任对叛军之地的通商,因为商贾如此程度的发展,是前朝未能有过的。本来商贾一事就有利有弊,没有人知道如果这样做后果是什么。我认为这些年朝廷估计也要大量置办军备,应该以朝廷每年的需求,决定是比较严的禁榷,还是稍微放宽一些,但不能够完全撒手。”

  泽显然也在思考,夫妻俩本就因为一同读书相识,平日里蜜里调油的少,反而是坐在一处认真讨论,甚至因为策论吵起来到一晚上不说话的事也有。他又道:“我虽然觉得之前阿琢借官钱助民间开矿一事虽然好,但官收二成的比例太低了,最少三成以上,毕竟如今朝廷仍然缺钱。我虽没有不赞成民富,但太多银钱流通市面,并不只会有优点。”

  殷胥失笑,竟没想着这两口子议论着就要论出一套理念来。

  只是刁琢说不能全通,也不可全禁,他有了更多的想法。

  叛军境内只要不稳定,商贾又如此盛行,就有很多东西可能需要从大邺来买走,不是民间购入,而是用于那些如今自立为节度使的藩镇。

  养得太过,怕是会管不住自己这边的商路。

  不养不行,殷胥知道做事不能太绝,怕的是他们没被困死,bī得发奋图qiáng了。

  就要像如今大大方方承认他们的节度使地位,却不许他们扩张。

  他想对付河朔、山东这样的敌人不是问题,但是想在几年内,最好不让崔季明太拼,不让大邺流血,不再闹大的解决此事,就只能把他们当猴来养。

  封闭、硬气几天,或许各藩镇要励jīng图治了,转头在他们开始起步的痛苦阶段,就连忙又开始和气的与藩镇通商,甚至可以宴请、加授虚职,让他们觉得不用痛苦还可以再过几天舒服日子。

  几个来回,可能出英雄豪杰的沃土都给倒腾没了。

  要钱没钱,要qiáng军多少年没能发展起来,要统帅一方的主上却少了苦难挣扎的诞生阶段,产业农业还会被折腾的倒退不知道多少年,什么也没有,还能拿什么跟别人争?

  路bī的太死了,让他们有危机感了,才是给自己制造敌人。

  殷胥豁然开朗,此刻连冶矿一事也不急着问了,而是要泽与刁琢争完了,夫妻俩正儿八经写下来再呈到他面前来。

  他面上隐隐带笑,捏了捏博的脸颊,这个流口水的小家伙傻傻的望着殷胥,就看着他意气满满,大步离开了宫殿。

  他或许没能力去在战场上怎么帮崔季明,如今崔季明如果要去河朔山东,他就算国库充盈也帮不了她。或许能做的,就是帮她惯出一帮软蛋敌人吧。

  今年制科后,朝廷启用新进士比往年更快,比起以前要在底层磋磨两三年的日子,如今对于部分进士,几乎是两三个月就转入了较为重要的职位,而且大多是靠近圣人身边的,如今朝堂上都能意识到圣人开始要养年轻亲信了。

  宋晏一直以为自己十七岁登进士榜首,大邺开科举半年也是少有的事qíng,最先迈入实权正岗的会是他。俱泰也以为会是自己,毕竟与殷胥也算是熟悉,在科考后也收到过殷胥亲笔的信件,是关于考场上策论的延伸。马蔺道更是觉得自己有莫天平这层关系,可能官职不会太高,但也不会在翰林磋磨太久。

  只是进士前三都没有料到,最先出任的居然是崔元望。

  而且一上来便是接替了崔南邦的中书舍人一职!

  崔元望参与制科,却极为低调,他曾是安王伴读,崔家长房自圣人登基后失去实权,其父崔浑之在几个月前被一贬再贬,如今只是一州刺史。

  他日渐消瘦,本来就xing子木讷,如今更是寡言,来参加制科都是悄悄的。

  朝廷上重臣,认为是崔元望作为崔家长房嫡长孙,自然有常人难及的教育,更有一般世家难及的眼界。这种猜测基本对,这并不是某种朝堂上缓和的考量,中书舍人是圣人内臣,让殷胥选择崔元望的原因,就是因为崔元望本身。

  殷胥看过殿试的策论,崔元望答得不能说是jīng彩,与众人不同,他有一种悲观的透彻,一张纸透满了冷意。

  殷胥问的是为何越是推广政令,越是流于形式,日渐僵死,最后背离初心,是制定政令之时的无能?还是实施过程的弊端?

  崔元望的答卷有意摒弃了他世家出身应该能做到的通古博今,而是真心的思考去答此题,放弃了对圣意的揣测。他言说世间从未有过完美的政令,所有的政令都会日渐僵死,但是程度有所不同。而制定政令者不能说是无能,而是无法预先判断实施状况,而这种状况,是不可能改变的。

  其中也分析了这些政令走形的原因,这些原因几乎都是与争斗的本xing、世间的现状有关,几乎也都是无法改变的。

  越是他说了什么都是不可能完全改变的,只举例了几个办法,用了大量“尽量减少”“尽力避免”这样的词,殷胥越是反而觉得欣赏他。

  出生在五姓之家,又遭遇变故跌落谷底,来回不过几年,再加上曾夹fèng在崔家长房、二房之间的摩擦,崔、李两党的抗争之中,他很透彻也很悲观的看清了很多东西。这种悲观才是如今一批进士中最缺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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