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_马桶上的小孩【完结+番外】(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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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下子兴奋了,这才知道已经进入州学,来年就要去参加chūn闱的阿兄,结识了一位地方上的七品知县。那位写了折子,想要递入长安,有关建康与扬州织造一事。你阿兄自认与那位七品杨知县是知己好友,又怕那位杨知县路遇不测,便想问你有没有认识些所谓江湖民间的朋友。

  你这几年也不是瞎玩的,自然也有几个狐朋狗友认识。更重要的是,这位杨知县要去的是洛阳。你自然也兴奋,与家中说定,自己也要去洛阳!

  这年头跟着天南海北跑的侠女侠客不在少数,更何况你阿姊已经在洛阳的尚药局安定下来,月俸不少。你去洛阳倒也不算是多么没亲没故,只可惜亲事显然没法张罗了。你阿耶阿娘倒也有别的想法,不如让你阿姊在洛阳为你考虑考虑,等你阿兄参加chūn闱,一家孩子怎么都是要去洛阳的啊。

  于是你挟二三并不靠谱的“江湖好友”,做侠客打扮,租两套马车,这才见到这位三十多岁的杨知县,一同往洛阳去。这位杨知县是建康二年的贡生,虽不是进士,却也好歹是在圣人登基那年年纪最小的贡生。如今建元二十二年,太子大婚都已过了好几年,圣人俞四十岁,早也不是十七八岁登基时候的样子。

  这位杨知县见多识广,一路上聊了许许多多你听也没有听过的故事。他只说有一位得蒙介绍的高官会在洛阳接等,他手里的折子按着一件大案子。

  一路颠簸风风雨雨到了洛阳,一众人都是小民,杨知县这个七品小官也没得多少钱。你与众人住在一小客栈内,若说你以为彻夜通明,不夜城一般的江岸州城已经是繁华,那洛阳则是浮华灯火的天堂。只是你偶尔也听那杨知县拍腿感慨,说天上之光流向民间,他们今日这些没几个子儿的人也敢酣睡客栈,租车远行,江边醉酒,上书朝廷——

  五十年前这就是个荒诞笑话。当年洛阳城内的星光点点,可不在街坊之间,全在五姓当年的家门内。

  你心里不装事儿,不懂他的忧愁感慨,只是过了几日,你与他同行去了一处酒楼,在后院的一处隔间内,见到了杨知县口中的高官。是一位身量修长,白皙优雅,四十上下的女人,她穿着青绿襦裙,肩披灰边白褂袍,跪坐在屋内饮酒。

  杨知县先躬身行礼,你连忙也弯腰,就听见他开口道:“竹尚书,多年不见。”

  那女人虽然看起来和你阿娘差不多的年纪,穿衣也算是朴素,周身气派却温柔又胜券在握,使你不敢直视。她笑了笑:“杨知县快快请起,你这一路终究是过来了。”

  杨知县跪直在软垫上,道:“臣是言天下之事,平我浙地骚动,为小民声张。”

  这句话你听得懂,对你这个也读过几年乡学的脑袋瓜子来说,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心里一阵感动,想来一路上和杨知县谈天,忍不住感慨:杨知县真是个正直又有学识的人啊。

  竹承语却蹙眉叹气道:“心是好的,可你的目的,不能成为主要的事qíng。最多是个附带。你这个附带如果能够达成,就是万幸了。”

  杨知县抬头来,眼里既有不可置信又有迷茫。

  竹承语叹:“此案可不只是贪墨。为的是一个字,钱。”

  你心里想,果然洛阳也都是大贪官,整治贪墨也是为了钱啊!

  然而杨知县却明白这个钱,另指一人之姓,塌下肩去:“他是什么地位,我又……”

  竹承语饮茶道:“本来倒钱,用裴最好。可如今裴已被扼,来见您的人是我,圣人什么意思您该明白。”

  杨知县哪里想得到一个小小七品知县,一封看着大逆不道却也不过直指贪墨之事的折子,怎么就上达圣听了。杨知县并不是傻子,他眼神复杂:“投鼠忌器?”

  竹承语摇头:“既投鼠忌器就派钦差去浙地解决了,闹成什么样也不伤洛阳。圣人是清一条仁路。”

  仁?

  你完全没明白这两人在说些什么。那位优雅的女尚书看了你一眼,似乎也觉得你听不懂,并不太在意。而你也从小报上知道的,这位应该是大邺女官之中,地位第二仅次于裴的竹尚书。

  她年轻时候脍炙人口的传奇,你阿娘都曾经做着汤时与你和你阿姊讲过。

  杨知县却懂了。

  太子字昱仁,从幼时听政就是朝堂上的和事佬,宽厚仁心,悲悯天下,虽有不少大吏诟病太子软弱,可他是季将军带大,圣人亲自教出来的孩子。软弱这两个字,谁信谁是傻子。

  果然竹承语开口道:“季将军治灾归来已有个七八日,今日虽是深夜,拜访唐突,但相信季将军也不会怪罪。”

  你傻眼了。见谁?

  季将军?!

  偶像?!

  第400章【番外】【十年】(二)

  马车一路行,一路到了季府。

  杨知县听闻季将军并不常住宫内,圣人也时常居于宫外,这座宅子里,圣人这些年有最少十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这儿,却依然窄门小院,半旧灯笼。

  旁边崔府还是大宅,只是如今,崔式与崔南邦这对堂兄弟就跟约好了似的纷纷退位,朝中重臣只留崔元望一人。崔五娘本做了三五年的官商,后也不知是牵扯到江南织造一事,她把殷家当自个儿家,看不下去,差点拽出地方腌臜里的一堆肠子肚子,听闻是圣人按了事,她也自辞,不再做宫里的买卖。依然是大邺最声名赫赫的富商,却也深居简出了。

  崔家那位棋圣,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是大邺的棋圣,其夫乃是天下棋院的领事,掌大小赛宜、进路与开支,七娘本人则每三五年隐居山中一阵,外头听的是名声多,见得棋谱多,人却不怎么露面了。

  在往下数一辈儿,崔元望之子去地方为官,避开了朝中,崔家五娘与七娘的子女都在个成婚上下的年纪,有些小锋芒,却还不足势。

  而季将军算是后戚也罢,主帅也罢,季这一个字儿,就跟季府和崔府得那道墙似的隔开了。

  崔府别说比三十年前,就是十年前的风光也没了。崔家人倒是觉得理所应当,甚至是长舒一口气来。心里最感叹的是那些读书人,他们不知也不管当年五姓高门是门前怎么样一滩血沫子,只知道怀古,只念叨优雅,感慨五姓最后一支兴旺的遗族也落没了,怀念当年五姓高门如云端仙子似的生活。

  崔季明常嘲笑,怀念五姓高门的人,大多都是以为自己也能投胎当个嫡子的人吧。

  竹承语到了门前,有人立刻给迎了进去。

  竹承语看了杨知县一眼,他还带着那个瞪着眼睛又白又瘦的丫头。她道:“合适?进了这道门,天底下也没人能伤得了你。”

  那丫头听出来好像是要赶她出去,怕是见不着季将军,急的想说话又不敢言。

  杨知县一身蓝袍,躬身只道:“既是护我,也是我要给她家里人一个jiāo代。真要谈就让她站廊外,只是不敢离眼。”

  竹承语颇为好笑得在那杨知县和小丫头之间瞥了一眼,笑:“算是拖家带口了。”

  他想解释又不好说。他敢拿着这折子来,便是无妻无子,毫无畏惧,看着竹承语往前走了,只得瞪了那丫头一眼:“胡小满,不得乱瞧乱言!”

  进了宅子,才听人说,刘将军来了。

  军中管谁都叫一声将军,杨知县猜了一下,又不敢信,直到看见竹承语面色凝重,才知道——果然是那位刘将军来了!

  竹承语先进了屋,杨知县让那个张望着想扒着窗户看的胡小满站直了在外头,不可随意乱动说话。小丫头自然是着急,季府下人也够好和善的,端了个小圆桌来,又拎了个鹦哥,说是让这位胡娘子就在廊下坐着,有奴婢陪着说几句。

  竹承语先进了屋,就听见里头开口:“承语,你来了!来来,坐我榻上来。”

  竹承语扶额:“子介,来了位浙地的知县。你快把鞋穿上。”

  胡小满在外头扒着窗fèng往里看,几个宫里出来得侍女想拦也拦不住。胡小满就看见对窗的榻上,坐着一个穿暗红色骑装的人,披着个花枝招展得彩凤蝶外袍,大抵看着也就三十来岁似的,上束男子单髻,cha着一根铁簪,有意似的散了下半,黑色卷发披在肩上,耳上有两个玛瑙的圆耳坠,光着脚盘腿坐在榻上,手边有几封信和吃到一半的核桃。

  披发又带红色耳坠,本就浓眉大眼,有几分女人似的媚色。女人似的花袍下头却偏又穿骑装,动作漫不经心的粗鲁,面容俊朗,给人感觉又像是个男子。

  总像是个三十多岁不正经的老男人,仗着自己还有年轻时候的姿色,穿着女人的衣裳又袒胸露rǔ,饮酒当歌做豪迈状似的!

  她就瞧了一眼,那老不正经就似乎立刻发现了她,咧嘴一笑眼一眯,白齿红唇,眼角虽有了些细纹,却也能瞧得出来当年一笑能迷死半条街的样子。崔季明胳膊往桌子上一撑,脚到榻边摸索着红绳的木屐蹬上,开口:“哟,这拖家带口得,谁的人啊?小竹子啊,你这老不嫁人,开始寻摸着找小姑娘了啊。小姑娘好啊,多可爱,你也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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