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_马桶上的小孩【完结+番外】(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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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算在播仙镇多待几日,陆双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只觉得陆行帮这群做生意的,越来越不要脸了,这简直就是一桶井水里加了半勺huáng酒,也敢拿出来卖,倒是将他没下限的本事学了个十成。

  陆双这才一低头,忽地看着那刚刚下楼的小二又飘上来,掠过他身边,语气有些急:“耗子的主子来了!”

  陆双往楼下看去,竟然看着崔三逛dàng进了这家跟她形象实在不符的客栈来。

  显然,崔三是想打扮的朴素些,可在这地方,穿的gāngān净净就是不得了了,更何况她最朴素的布衣,也是绣着暗纹,半分补丁没有。

  从陆双这个角度,就看见了她松松垮垮垂在肩上的卷发,透过布衣显露出来的脊背的曲线,连着露在衣领外头一截脖颈,线条就跟一只裹在衣服里头的幼豹。

  她手里头还拎着的一把光秃秃剑鞘的横刀。

  陆双眼睛尖的很,他看着崔三从怀里拿了个木牌子来,她斜了身边的阿穿一眼,阿穿捏着牌子,不乐意的说道:“这儿有没有水生的千年王八。”

  那前头的掌柜,点头笑道:“有的有的。”接过那牌子,不着痕迹的朝陆双的方向看了一眼,陆双轻轻点了点头,却不料崔三竟然连掌柜的一点眼神也注意到,直接回过头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瞳若点墨,目光就跟那横刀一样直而尖锐。

  陆双不禁愣了愣。

  他没见过崔三,下头人传来说‘挂着笑金耳环的哥儿,人群里打眼一看,你便能认出来’。

  可如今她没笑,也没带金耳环,陆双还是瞧一眼便心里头叫了一声。

  “就是她了!”

  掌柜连忙道:“郎君拿的这牌子,便是咱们的上宾,便是有事儿一句吩咐。咱们上头有位专管此事,消息灵通的,郎君有什么吩咐,尽管上楼去。”这掌柜接到了陆双的眼神,生生将这最下等的敷衍人用的牌子,说成了上宾的凭证。

  崔季明点头谢过,往楼上而来。

  楼上桌椅虽脏,但她落座在那个二楼那个男子对面,明显嫌弃他更多一点。这男子带着顶破斗笠,浑身打扮得如同个叫花子,满身油污怪味儿,说是这桌椅是被他滚脏的她都信。可偏生他都脏成这样了,还一副嫌弃桌椅的样子,不肯将东西放在上头,把他那三尺的棒子和手都放在了他膝头。

  “不知如何称呼。”崔季明用突厥语说道。她汉话只会说从小教在骨子里的官话,也就是所谓的洛阳正音,大邺本来就方言很杂,西域更是语种也多,她这个年纪要是说官话,几乎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自己的世家出身。

  对面的叫花子抬起头来,二十多岁的样子,也可能年纪更大,下巴上一圈胡茬,眉毛乱糟糟的,五官似乎很周正,或者能算上英朗,可脸上实在太脏,崔季明只觉得他眼睛很亮,目光狡黠。虽然散发着恶臭,可毕竟他自个儿不是被伤害的那个,行动做派倒是很潇洒随意。

  她一靠近,陆双就闻到了血味,混着某种特别的土糙药的香味。

  他眨了眨眼睛:“哦,我叫陆双,你可以叫我双儿。”

  这么个闺名儿,崔季明舌尖上盘了半天恶心的叫不出来,她心qíng不好,撇不出旁日浑身欠抽的本事,只平淡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陆兄。在下季铭。这牌子是通过一位熟人手里得到,听闻陆行帮耳目天下,于是想来打探个消息。”

  陆双看着她一脸qiáng憋着的表qíng,又听了这么个化名,心中竟然想笑,面上挂了几分嬉皮笑脸。

  那牌子从崔季明手里递给他来,手上一摸,边上凹下去的暗纹代表各自的线路,他心里已经有数。

  崔三去了一趟龚寨得了这牌子,之前十三娘路上遇见龚寨,几乎被灭的不剩人,她心中怀恨,却对播仙地方上不了解,不来得及跟播仙的陆行帮打声招呼,就去找了裴森,结果让裴森给捉了。这头陆双得了消息,还没派人去救十三娘,她倒是颇为láng狈的自己跑回来了。想来救她离开播仙的人,得了这块儿牌子,又给了崔三吧。

  陆双心里头转瞬已经将整个事qíng摸了个明白,连崔三开口想问什么,都知道了个差不多。可崔三想问的,不是他想让她问的。

  当初崔季明跑到龙旋沙那里,弄的一身伤回来,怕是去追昭王,昭王这一走,连她也瞒着了,既然如此,她最好来求陆行帮帮她找昭王的行踪。到时候陆双且作帮忙样子,将她的名号散出去,引的昭王前来。

  这么多想法,转在他心里头不过一瞬间。

  开口便笑道:“咱们这陆行帮,也不就是些贩夫走卒的小人物,乞索儿、田舍汉,一帮子没甚么用的人,不过就是咱们这些人见fèngcha针,天罗地网,没有不知道的消息,看郎君如此音容相貌——”

  “别那么多话,你就跟我说,这牌子能做什么!”崔季明看这陆双笑的一脸谄媚,脑门上青筋都有点鼓,脾气上来了。

  “能让咱们陆行帮,给郎君做两件事qíng!”陆双伸手比了个二。

  “那我想问,现在南道上有没有匪帮,跟外头那些‘府兵’们,有什么新仇旧恨的?”崔季明直接问道。这陆行帮如此消息灵通,不可能不知道且末北府兵的事qíng,怕是连她身份也都能猜的差不多。

  陆双往椅背上一靠,摘下他那斗笠,露出乱糙一样的头发来:“这种匪帮,跟谁都有仇,自己窝里还捅几刀呢。郎君若是想跟他们有些不妥,不如找着南道上最大的一帮马贼。”

  “是谁?”

  “名字叫半营,一半的那个半。郎君应当知道,咱们现在的且末是属于先年吐谷浑之地,中宗时期,吐谷浑曾妄图复国,当时的可汗世伏被贺拔庆元出兵所杀,贺拔家门平定吐谷浑。世伏之弟慕容伏允即位没有三日,吐谷浑便分裂后,臣子代行,归顺大邺。那时慕容伏允便遁走西突厥。”陆双抱臂讲道。

  崔季明没想到他从这么久远的事qíng讲起,当年贺拔庆元平定吐谷浑时,也不过二十岁上下,那时军中还有不少他的叔父。

  不过这陆双既然要讲,看来这半营牵扯颇深。伏允遁走之后的事qíng,恐怕不是陆双这种专打听消息的还未必清楚,崔季明乃qiáng耐下xing子来听。

  这陆双声音忽高忽低,讲起话来手上动作不断,当个说书先生倒是合适的很。他又道:“这慕容伏允年纪还轻。可西突厥势弱,没过几年向西遁走的更远,这伏允便又去了东突厥。东突厥颉利可汗对他态度并不亲密,伏允想要通过颉利可汗复辟吐谷浑,可颉利可汗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伏允怒而遁走陇右道,用回他在西突厥时的名字阿哈扎,在陇右道立下半营。”

  “阿哈扎?”崔季明琢磨道。虽然这个时代的历史已经跟崔季明记忆里的历史差的离谱至极,但西突厥应该也是日后奥斯曼帝国的前身,有这么个土耳其风格的名字也不奇怪。

  “不过这半营虽然十分qiáng大,可却也隐藏的很好,早些年阿哈扎还露面,如今却几乎已经不大出来,他膝下有十四个儿子,且让他那些儿子出来做事。至于半营的位置虽然不清楚,但最近北道被颉利可汗攻下,他们活动的十分频繁,你若是想找也能找得到……可是半营,按理说是很难与那帮千人不过的‘府兵’有什么冲突。”陆双如此总结道。

  “郎君若是想要走这么大的险,不若在龚寨中挑拨挑拨,所谓是一帮亡命之徒,他们也并不牢靠。”

  崔季明却摇了摇头:“挑拨离间,只能让他们势弱,里头总会剩下那么几个最不要脸的。我要的是他们一个都不能活。”挑拨这招适用于两拨人马对垒,可崔季明手里头没有兵马,裴森若是让播仙镇的兵动了手,只能将事qíng闹得无法收拾。

  她是想要这帮府兵一个不剩的因为那些“匪类”的行事而被杀。

  陆双却被这小子一句“一个都不能活”惊得噎了一下。

  “这龚寨一般出去踩盘子剪镖,消息从哪儿来?是外头走的风声,还是有自个儿的盘道?拾人牙慧的事儿做了,可有过得罪?”崔季明问道。

  这几个黑话的词儿,千百年没变,崔季明前世追凶多年,这些话都记在了骨子里头,说出来听得陆双也愣了一下,只道:“他们没什么外头的路子,以前凭的是跟播仙镇咱们帮的并肩子有过些jiāoqíng,可这因十三娘的人马被杀的事儿,也断了个差不多。他们如今消息都问不到了。”

  崔季明心里头却有了点谱。

  陆双还等她开口再说再问,崔季明却开口道:“那这事儿好办,劳烦陆兄这头儿的放几句消息便是。想来应该能做,我也不会拿着块儿朋友给的牌子当令箭,酬劳自然是有。只是这第二件事,季某想请陆兄给打探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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