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连波怔住了,不敢说话。真要是这样吆喝一下,人人都知道她的嬷嬷为了维护她的名声便去诋毁陷害表姐,那别说郡王府不会娶她,就是国公府也不肯要她了。更不必说郡王妃指明是因着绮年的银香薰球才得结亲,若是换了她,她到哪里去拿个香薰球出来?平日里绮年对她总是和颜悦色的,时常还帮着她,今日突然这样疾言厉色,倒真把她吓着了。
绮年气得自己都有些头晕,按了按太阳xué:“珊瑚送表妹回去。听说表妹也要许了国公府的二少爷,该在自己屋里绣嫁妆才是,以后就不要再来蜀素阁了。”这门亲事真的好吗?她可是跟燕妤县主有旧仇的,更别说这样的高嫁,又是因着这样的名声进门,郡王府里真会有人把她当正经世子妃看吗?乔连波只看见门第,让她去做做这个世子妃,怕是她哭都不知去哪里哭!
乔连波哭着想往地上跪:“求表姐——”
“表妹若有这闲空,不如去看看菱花和藕花,藕花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说起来,她们两个才是最无辜的。表妹有心惦记着吴嬷嬷,不如惦记一下她们。”当日两个小丫鬟都挨了四十板子,之后就被丢在下房里无人询问。还是如燕看着可怜,回来跟绮年说了。绮年叫她拿了几两银子去叫了下头婆子请大夫抓药。只是打得太重了,藕花身子又弱,大夫也说治得晚了,人怕是不行了。
乔连波怔了一怔:“藕花……熬不过……”这事一出来,颜氏打藕花菱花时她吓病了,后来就是为自己的闺誉担心,再后来吴若钊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吴嬷嬷,她又一心只为吴嬷嬷和乔连章担忧,竟真的忘记了藕花和菱花。
绮年不愿意再说,摆摆手,湘云和珊瑚上前来搀着乔连波出了屋子,翡翠也跟着退出去了。如鹂气呼呼地道:“真是好笑,这时候倒有脸来求姑娘了,若不是姑娘运气好掉了那个香薰球,怕是这会子就被她们害死了!”
如燕瞪她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当初没有看住那个香薰,被章哥儿偷拿了去,哪会惹出这些事来。”
如鹂嘀咕道:“这不是如今也好了……”嘴上虽硬,却不由得惭愧地低下了头。从前绮年让她嘴紧些,她只是怕绮年不重用她,虽然也管住了自己的嘴,心里究竟是不怎么服气的。可如今这小小一个香薰球闹了这样大的事,她倒真是识得了厉害。现下嘴上虽然辩解着,心里却是暗下决心,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了。
绮年觉得脑袋一炸一炸地疼,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躺一会儿。”
如燕知道她是这几天太憋闷了,当即伺候着躺下,拉了如鹂出去,叮嘱在外头守着莫要叫人再打扰,自己去杨家送信去了。
门关上,外头半点声音也没有,绮年那快要爆炸的脑袋终于稍稍清静了一点儿。现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赵燕恒手里那个香薰球是怎么回事?如果仅仅是秦王妃偶然看见的,绮年不相信她会因为这个就来提亲。世子的亲事不是小事,纵然秦王妃不愿用心给继子挑媳妇,还有郡王呢,绝对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世子妃的。
那么——是赵燕恒有意为之?绮年不由得想起那些传言:郡王世子十八岁就开始议亲了,初时是因着身子不好,亲事难成;后来身子渐渐养好了,却又染上风流症候,什么楼里的胭脂姑娘,什么王爷屋里的丫鬟;再后来跟锦乡侯的长女都换了庚帖了,他却偏偏闹了个失踪,王爷不得已将亲事退了,他却在那时候跑回了京城还伤在青云庵里。
再想想她自己看见过的那些事:东阳侯府里,秦苹落水,为的不就是他吗?前些日子,似乎还听说郡王府有意跟东阳侯府二房在议亲……
这些事都是巧合吗?还是赵燕恒自己导演的戏?如果真是他自己的主意,那么这次郡王府来提亲,应该也是他的策划了!那,那他是啥意思?是真的想娶自己吗?
绮年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眼前却浮现出赵燕恒俊秀的面容。说起来,赵燕恒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长谈过的男人。
大概是活了两辈子的缘故,绮年一直觉得自己比身边这些男孩子们要年长些。即便是周立年这样少年老成的,她都觉得还是个半大孩子。曾经两次救过她命的赵燕和就是个阳光少年,阮麒根本是个熊孩子,就连那位曾经极可能成为她丈夫的苏锐,咳——也不过是个青chūn少年而已。可是在这个时代,超过二十五岁的男人基本上都已经结婚生子,而她,既不想做妾也不想做填房,尤其是不想去做后妈呀!
要是这么说,似乎赵燕恒还是蛮合适的,假如真是他有意将香薰球泄漏给秦王妃,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还是蛮想娶自己的,并不是像许多男人一样,结婚不过是为了延续香火?
且慢且慢,先别自作多qíng。绮年再翻个身,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且不说赵燕恒的态度吧,就说郡王府那破地方,有赵燕妤,有一群侍妾,肯定还少不了捧高踩低的下人,这要是真嫁过去了,哪还有省心的日子啊?更别说,自己是顶了个私相授受的大帽子过去的,公婆能瞧得上这样的儿媳妇才怪哩!世子大人啊,你这是出昏招啊,你伤人多少我不知道,可是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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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直躺到快用晚饭了才起来。听见动静,如燕就从外头进来,面色有些奇怪:“姑娘,我去了一趟杨家,如鹃说,今儿一早有人送去一封信,让她转jiāo姑娘。”
“快拿来。”绮年第一个就想到了赵燕恒。信封里只装了薄薄一张纸,上头寥寥几个字:爀忧爀惧,入宫便知。
什么爀忧爀惧!绮年真想掀桌。我能不忧不惧嘛,有什么计划你倒是说一下呀,就这么八个字,还什么入宫便知,我到哪里去入宫?
不过,好歹是有了这么一封信,绮年心里奇迹般地居然安定了一些。赵燕恒不是个简单的人,一早送这封去杨家,足以证明这次秦王妃的提亲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好像还没有搞糟过什么事,那就再等等看吧。
郡王府对这门亲事行动得十分迅速,不过是两天的工夫就合完了八字,自然是少不了鸾凤和鸣,天作之合一类的批语,接着,王府的文定就下过来了。只是这行动越迅速,外头越有人传说,世子跟周家姑娘早已私定终身,定qíng之物便是一个银香薰,如今这般快地下定成亲,不过是为了好尽快一chuáng锦被将事qíng都遮住而已。
虽然传言令人郁闷,但亲事的进程却是十分顺利。郡王府循旧礼,纳采以雁。如鹂跑去看了,然后欢喜地回来:“真是一对活的大雁呢,绑住了腿,还在呱呱乱叫。”
如燕也跟着凑趣:“你没看清楚,聘礼里还有一对金雁!听说是郡王世子派侍卫去野外的捉活雁,郡王爷怕捉不到,就先打了一对金雁准备着,如今倒好,两样都送来了。”两人都隐约听到了外头的传言,少不得多说些话逗绮年开心,“还有什么布匹首饰,送来的东西都快把正院堆满了。”相形之下,英国公府送来的定礼就不算什么了。
说起来,吴家最近算是喜事连连。先是长房的吴知霄与韩嫣定亲,双方年纪都不算小,吴知霄又中了恩科传胪,跟大舅哥韩兆当初的名次是一样的,也算是京城里一段佳话。chūn闱前两边已下了小定,如今就等择着日子成亲了。只是长幼有序,前头吴知霆还没成亲,做弟弟的越过去不太好。韩家倒也没意见,他们自己家还在忙着儿子成亲的事呢,到年底许茂云就及笄,该嫁了。
再就是英国公府为次子阮麟求娶乔连波。阮夫人开口允了将阮麟记在自己名下,不过要等日后成亲之时再开祠堂。而阮麟年纪尚小,今年不过是十四岁,且前头还有个哥哥,所以先下定,待阮麒成婚之后再办他们的婚事。
既然这样,那么此时阮麟还算是庶子呢,送来的小定礼自然就不会太多,且因英国公府最近烦心事多,阮夫人又忙着替阮盼那边打算——阮盼也要嫁进永安侯府了——虽然礼数上没什么疏漏,但被郡王府的浩大声势一比,就远远不够风光了。
李氏忙得脚不沾地。郑氏虽然看得有几分眼热——吴知霆的亲事尚未有着落——但也竭力帮忙,阖府上下,除了松鹤堂那边,都是喜气洋洋的。
因世子年纪长了,所以郡王府的意思是尽快成亲,婚期挑了最近的huáng道吉日,就在七月中,那时候绮年已经十六岁,也不算小了。只是婚期这么近,将李氏忙了个不亦乐乎。
这时代姑娘的嫁妆讲究十里红妆,大到睡觉的chuáng小到方便用的马桶最好都准备上,表示姑娘虽然嫁到婆家,仍旧吃的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妆,并不靠丈夫养,庶几在婆家直得起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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