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恒微微皱了皱眉,敛起了笑容:“如今金姑娘已是皇子妃,有些事万不可再提了。”
清明低头道:“是。奴婢也只是与少爷说一说,万不会对外人提的。”
“我知道你有分寸,只是有时隔墙有耳。”赵燕恒微微阖上眼睛,“话说得再谨慎,亦不如不说更稳妥些。”
清明低头应了,看他似乎有些累,便自马车暗格里抽出一条薄毯,轻轻搭到他身上。忽听赵燕恒道:“府里各处管事的,有多少是王妃的人,有多少还是府里的人?”
清明微微一怔:“少爷这是要——”这些都是赵燕恒身边另一个丫鬟白露在管,赵燕恒倒是极少过问的。
“哦,这是白露的差事。”赵燕恒也想了起来,“回去告诉白露,仔细列个名单出来,等世子妃进了府,暗中教她都认得,不管王妃想怎样,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清明迟疑片刻道:“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几时也学了这一套了?”赵燕恒半闭着眼睛带笑轻斥了一句,“有什么话说就是,还要藏着掖着么?”
“奴婢是觉得,少爷这次——似乎太急了些。毕竟如今并无实证能教王爷知道此事是王妃蓄意所为。如今只拿下一个追风,怕王妃又会说是误听人言了。”
赵燕恒叹了口气:“我本也没想这般就能拿住了她。”
“那——少爷其实不该让肖侧妃去说周姑娘的好话。越是周姑娘不好,王爷才越会对王妃生怨生疑,若是好了,怕王爷又会觉得王妃毕竟还是替少爷着想,挑了个能gān的。”
赵燕恒微微摇头:“王妃自然是不喜欢她的,燕妤更不必说。若父亲也不喜欢她,她在这王府里便是举步维艰。我娶了她来,难道是为着让她来受苦的?这些不必说了,待她嫁了进来,你们也要悉心伺候辅佐才是。”
清明低头答应,心里却不由得叹气——别人成亲都是是欢天喜地,自家少爷成亲却要费这般的jīng神,那未来的世子妃曾在上元节为自家少爷传递消息,想来胆子是大的,但管家理事却不是胆大就行,只求老天保佑千万莫要是个烂泥扶不上壁的才好。
马车走了几条街,忽然慢了下来,立秋稍稍打起车帘探头进来:“少爷,前头是茂源金铺,小的看见胭脂姑娘的丫鬟飞红站在门外头呢。”
清明立时皱起了眉嗔道:“少爷方歇下,你好不晓事!”一个青楼里的倌人罢了,也值得巴巴的拿进来说。
立秋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回话。他是跟着赵燕恒出入过这种地方的,知道那凌波楼的胭脂姑娘对自家世子颇多倾慕,且接客时听到什么言语,也会给世子递个消息,这茂源金铺便是传递消息的地方,别看金铺小,背后却是有靠山的。是以他远远看见那飞红,不敢不向世子禀报。
“我也进去看看。”赵燕恒掀了薄毯坐起来,“清明留在车上。”清明最看不上胭脂这种烟花女子,还是不见面的好。
茂源金铺虽小,匠人的手艺却好,只是打首饰耗的时间长些,若是不急等着用的,倒是这里好。赵燕恒进去时里头也没几个人,掌柜的见了他顿时眉开眼笑,颠颠的过来奉承:“世子爷您来了,请里边雅间坐,上回子您让打的两对镂金镯都已好了,正想着给您送过去呢。”一边说,一边向里头使了个眼色。
赵燕恒会意地微微点头,进了后头的雅间。里面哪有什么镂金镯,却是身着淡粉衣裙的胭脂听见声音,已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见他进来顿时眼圈微红:“少爷——”
“低声。”赵燕恒看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真不知是什么心qíng,“今日怎么过来了?”
胭脂向前走了半步,一双如同水洗过的眸子定定注视着他,低声道:“奴是过来看看,想不到少爷接着就来了……”樱桃般的唇边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赵燕恒轻咳了一声:“方才经过,看见你的丫鬟站在外头,怕是你有什么事所以进来瞧瞧,若是无事——”
胭脂连忙道:“奴自是有事才来的——昨儿,昨儿恒山伯府的郑大少爷领了一位贵人来楼里,听郑大少爷称他是永顺伯。”
“哦——”赵燕恒目光微微一闪,淡淡一笑,“郑琨是太后的堂侄孙,永顺伯是太后的亲孙子,亲近也是理所当然。”
胭脂见他似乎并不重视这个消息,不由得心下微微有些着急:“可是奴听见他们在谈论未来的世子妃,说,说世子妃与少爷的兄弟有些,有些——”
“兄弟?爷的哪个兄弟?”赵燕恒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世子妃也轮得到他们来嚼说!”
胭脂见他动怒,不敢再吞吞吐吐吊他胃口,忙道:“听郑大少爷说,当日在大明寺里,有两个盗匪yù劫周姑娘,是张家的少将军出手相救。当时二少爷奉着两位侧妃去寺中烧香,有人亲眼看见,周姑娘拉着二少爷去一边儿说话,两人,两人耳鬓厮磨,十分亲近……”
“耳鬓厮磨,十分亲近?”赵燕恒嘴角泛起一丝不似笑的笑意,“大庭广众之下,未出闺阁的姑娘会如此行事?岂不是要传得满天飞了?”
胭脂原是略微夸张了几分,这时见赵燕恒一句话就点破了,心里忐忑,低声道:“郑大少爷是这般说的。不过奴想,他素与少爷不睦,言语之中必然也有夸大,只是周姑娘与二少爷私语怕是——”
赵燕恒淡淡看了她一眼,扯过一张椅子坐了,示意胭脂也坐下:“胭脂,你今年年纪几何了?”
“回少爷,二十岁整了……”胭脂心里也有几分凄然。做倌人的,十四五岁梳弄,十六七岁是好时候,到十八九岁就老了。她纵然再是天生丽质,如今二十岁整,也是青chūn不再。如今不过是依仗着从前的名气,再过一两年,怕是就要门前冷落车马稀了。
“那你还不愿让我替你赎身,回家乡去过活吗?”赵燕恒看着她那张仍旧美丽,但眼神却已经深沉复杂,不复少女纯真的脸,有几分想叹息,“这样的日子,你还打算过多久?若是要衣食无忧,我亦可以给你。”
胭脂痴迷地盯着他俊秀的脸,心里却随着他的话一点点的凉下来。她等了这些年,也有不少要给她赎身的人,她却一一拒了,时刻留心着那些客人的言语,一点一滴地收集起来传给赵燕恒,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这个人能替她赎身,带她进王府吗?即使不是王府,做外室她也欢喜。
“少爷是觉得奴无用了?可是昨日奴还听到永顺伯说什么绣娘的事,还说果真消息灵通的话,也不知——”
赵燕恒摇摇头打断了她:“我早说过,并不愿你再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奴总能替少爷打听些消息……”
赵燕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胭脂的消息不能说是无用的,有时酒后的只字片语亦是信息,但他实不愿一个女子这般的牺牲色相替他收集消息,然而数次含蓄地提过,胭脂只是不接话。
“你回去吧,好好想想。若是愿意离了凌波楼,我大婚之前还可替你赎身。”
胭脂怔怔看着他:“少爷的意思——难道大婚之后便不能替奴赎身了?”
“若是大婚,我自然不能再往那些地方走动。”赵燕恒起身yù走,却见掌柜的捧了两副镯子进来,随口便道,“这两副镯子你拿着吧,想好了就来金铺里说一声。”
第82章大喜日姨娘生事
绮年不知道世子大人是怎么安排的,反正她跟舅舅说了想请个教养嬷嬷之后,没几天就真是那位赵嬷嬷来了。于是绮年的日子突然忙碌起来:上午学规矩,下午绣嫁妆,晚上就用赵嬷嬷配制的各种保养品,务求不会因着忙碌影响气色,到七月中能拿出一个jīng神饱满美貌动人的新娘子来。
“王府的规矩,世子妃每日要去王妃处请安,侍奉了早膳再回自己屋子。当初吕王妃在时听闻是只侍奉早膳的,后头秦王妃入府,却是每日侍奉三餐。老身离开王府已有几年了,却不知如今府里是什么规矩。”赵嬷嬷果然是一句话不多说的,只管叙述了自己知道的qíng况,下余就不多言了,“侍奉之时,要用这样的银筷……”
绮年看着那一尺长的银筷头大如斗,一边学着赵嬷嬷的动作挽起衣袖拿那大筷子去夹一根小小的酱萝卜条儿,一边叹道:“嬷嬷,若是桌上有鸽子蛋之类菜肴,如何是好?”
赵嬷嬷虽觉得这样问话有失大家闺秀的身份,却也忍不住想笑:“这类菜肴主子们自己也不好挟,一般是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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