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一听昀郡王来叫,就知道没有好事,一边起身一边对如鸳叹了口气:“瞧着吧,我又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了。”这边是公婆,那边是姨父姨母,最要紧的是,赵燕妤根本不是个听话的。
昀郡王果然未出绮年所料:“你过去瞧瞧,若燕妤还未去给公婆请安,务必叫她过去!”看了长媳一眼,能将自己丈夫攥得紧紧的,必然也能教赵燕妤怎么做的吧。
“儿媳定会好好劝三妹妹,只是——若是三妹妹一时拧不过这个劲儿来……”有人劝,也要有人听才行,她总不能硬押了赵燕妤去请安。
“告诉她,若是不听,我也没她这个女儿了!”
得,坏人都是她来做……绮年很想望天,就赵燕妤被娇养的那个脾气,昀郡王这句威胁多半起不了什么作用。毕竟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要怎么实行?难道昀郡王真会去宗人府把赵燕妤的名字从玉碟里除了去不成?
“儿媳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这真是最常见的套话了,凡是说这样话的,都是明知道不当说也要说的。
“什么话?”昀郡王真是被儿女们搅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个刚闹出找人替写功课,那个就掌掴了婆婆的丫鬟,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秦王妃一眼,这些年贤名在外,怎么把个女儿教成这样?
“儿媳想问问姚huáng,从前边宴席上打听来的事,是不是全都告诉了三妹妹?”
姚huáng微微一颤,低头道:“奴婢并没有说,是chūn卉说的。”
“为什么你没有说呢?”
姚huáng把头垂得更低:“奴婢怕县主听了生气会闹起来,所以……”
绮年转向昀郡王:“儿媳觉得姚huáng这样才是稳重的,知道什么对三妹妹是好,像chūn卉那样的,看起来忠心不二,可是这种时候不劝着三妹妹,反而挑起火来,实在是——”
“你去,把chūn卉带回来。”昀郡王冷冷地说,“姚huáng赏银一百两,以后妤儿那边的事,你务必好生劝着。再有哪个丫鬟不劝着主子反而生事的,立刻发卖了!”
“是。”绮年带着姚huáng退出来,换了衣服出门,在马车上才细细地问,“书房里那事,红玉到底做什么了?”要是阮麒已经醉成一滩泥,红玉还能gān什么呢?
姚huáng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姑爷睡在chuáng上,红玉坐在chuáng边上瞧着姑爷……”
“姑爷醉了,自该有自己的丫鬟伺候,她们呢?怎么倒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跑了来?”
姚huáng摇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
绮年叹了口气:“到了国公府,你只跟我一起,劝着三妹妹去给公婆请安。想来你也知道,三妹妹并不愿听我的话,只是这事关系到她自己日后在婆家如何自处——我若劝不住她,不过是被父王训斥几句,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自己,你可想明白了?”
姚huáng点点头:“奴婢知道。”她是赵燕妤的陪嫁,赵燕妤过得好,她才过得好,所以她并不能怂着赵燕妤随心所yù地摆威风,该先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只是这事总归是姑爷没理在先……”
绮年自然明白,昀郡王叫她上门去,还是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的,只是比秦王妃亲自上门级别要低一点儿,再者觉得阮夫人是她的姨母,大约是觉得话也好说一些。她如果上门只去劝解赵燕妤,秦王妃肯定不满意。但若指责阮家过了火,免不了赵燕妤这媳妇给人留下的印象也就坏了。总之,这真是件棘手的任务,昀郡王显然是想考查一下她的处事能力,但是天啊——她真的不是什么外jiāo高手!
英国公府里气氛十分诡异。阮海峤那边气压极低,进进出出的丫鬟小厮们都是低眉垂眼,生怕哪口气出大了被国公爷听见就倒了霉。阮夫人这边却是喜笑颜开的,只是不让人听见罢了。
“母亲——”阮盼一大早就过来看qíng况,却想不到昨夜居然闹得那么凶,“母亲不该叫红玉过去的!”这也是丢英国公府的脸哪!
阮夫人毫不在意:“又不是我让那小贱人去的。”她不过是没去管红玉罢了,“若不是阮麒自己许过那小贱人什么,她如何敢这么大胆?还口口声声叫着世子救命——”如今去了红玉这个眼中钉,又让阮海峤怒责了阮麒,连苏氏也被重新关进了小佛堂,这结局简直是圆满极了。至于阮麒和赵燕妤究竟是否和睦,与她何gān呢?
阮盼也无话可说:“那县主那边——”
“还不曾出房门呢。”阮夫人漫不经心,“老太君等了一个时辰等不得,先睡下了。”
“那我去看看祖母。”这桩婚事是阮老太君早就策划的,到如今弄成这样子,也不知老人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去吧。”阮夫人如今只关心女儿,“你有身子,说几句就快回去歇着罢,这样昨日刚来今日又来,你婆婆虽不说什么,怕是心里也要不喜欢的。”
阮盼应了,坐小轿去了阮老太君的院子。院子里极安静,一架紫藤刚刚长满了绿叶,投下淡淡的yīn影,连屋檐底下挂的鹦鹉都缩着脖子,只看见阮盼进来,才忽然jīng神了起来,扯着脖子叫了一声:“大小姐!大小姐!”顿时里头就有丫鬟欢喜地出来:“姑奶奶回来了?”
阮盼走进有些昏暗的屋子,阮老太君已经让丫鬟扶着坐了起来:“盼儿回来了?”
“祖母——”阮盼瞧着阮老太君雪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好像一夜之间就多了,不由得也有几分心酸,“祖母放宽心,小夫妻不过是闹些别扭,等二弟好了,去给县主陪个不是也就是了。”
阮老太君叹道:“哪里都能像你那么懂事呢……”若是儿媳也有孙女这般懂事,何至于此呢?还有那糊涂的孙子,人都成亲一年了,难道还惦记着?
“老太君,姑奶奶,郡王府世子妃来了,说来给老太君请安呢。”
说曹cao曹cao到。阮老太君暗暗叹了口气:“请世子妃进来罢。”
绮年走进屋里,倒觉得这房间好像比外头还冷些,空气里弥漫着檀香的气味,还有一种老年人住的屋子里特有的味道,说不太清楚。
“给老太君请安。”绮年盈盈一拜,起身对阮盼点头笑道,“表姐也在?”想必也是为了阮麒和赵燕妤回来的。
“给世子妃搬张椅子来。”阮老太君咳嗽了一声,半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若说美貌倒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虽然生得不差,可也并不比赵燕妤就出挑,只是那笑吟吟的从容态度教人看着舒服,一举一动都十分舒展,不像京城贵女们那么讲究,却是别有一种林下风味,或者这就是吸引阮麒的地方?
绮年也不多作客气,笑吟吟谢了座就斜着身子坐了下来。在路上她就考虑过了,跟阮夫人谈没什么用处的。对阮夫人而言,唯一关切的女儿已然嫁了出去,这英国公府哪怕闹翻天呢?只要爵位不夺,阮盼靠着身后这个娘家能在永安侯府站稳脚跟就成。至于阮麒——阮夫人并不怕他将来不孝顺,自然更不关心他内宅是否和睦,闹翻了天,她正好看笑话。
阮海峤倒是盼着儿子好的,但绮年跟他说不上话,将来自有昀郡王跟这个亲家去说。所以她想来想去,还是来拜访阮老太君罢。她是不知道阮麒究竟为什么把自己灌醉了,但是想来这后宅能约束他的,也就只有阮老太君了。至于那个生母苏氏——只看阮盼出嫁的时候她闹的那一场,就知道也不是什么好鸟。
“今日过来,是郡王与王妃命我来向老太君问安的,三妹妹在家里娇养了几分,若是嫁过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老太君多提点着些她。”
阮老太君随口敷衍了一声,仍旧端详着绮年。她知不知道阮麒折腾这一次是为她呢?若是知道,这样的不动声色,未免也太心狠了些。
“方才还怕过来早了,县主尚未敬完茶。”绮年看这老太君不接茬儿只管往自己脸上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好继续往下说,“如今看来该是敬过茶了,还好没有打扰到三妹妹行礼。”
话说到这份上,老太君不能不接话了:“麒儿病了,今日尚未能敬茶行礼。”
绮年稍稍放心。这句话等于就是把责任揽到阮麒一方了,倘若能劝着赵燕妤来请个安,基本上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表哥是怎么了?想是昨日欢喜,饮得多了些?”绮年觉得这关系倒好,一边表哥一边三妹妹,想跟哪边亲近点就依着哪边的关系称呼。
“是啊。”阮老太君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也只能点头,“到底是年轻人,没个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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