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格桑卓玛相扶相携,面色俱是一片惨白。两双手一起握住刀子,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只看外观便能察觉眼前的这头银灰藏獒比先前被杀死的那头棕色藏獒更具杀伤力和威慑力,而此时的她们却jīng力不够,力气不够,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从这头藏獒的爪牙下逃脱?
那头藏獒向她们缓缓踱步过来,每一步都十分得轻盈优雅,充满了力量的美和慵懒的闲适。
“别过来!”罗朱倏地点燃打火机,冷声喝道,“不然我就把你烧成秃毛獒。”冷然的喝声中遗憾地出现了显而易见的颤抖,将里面的威胁大大地打了折扣。
蓝色的三角吊眼冷冷睃了她们一眼,浮出一丝嘲讽,遂低头绕著死绝的藏獒来回转了半个圈,又凑到死獒的头部仔细嗅了嗅,还伸舌舔了舔脖颈上的伤口。
“卓玛,我是不是失血过多,眼睛居然发花地看到一头獒犬的眼里出现了嘲讽。”罗朱紧紧盯著獒犬的一举一动,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问道。
“没有,它的眼中确实是出现了嘲讽,好像……好像很瞧不起我们。”格桑卓玛茫然答道。
“难道成jīng了?”罗朱正琢磨,突然被那双直she过来的凶戾狠辣的毒光吓了好大一跳,“不准过来!”慌乱之下,她陡地将刀子全部抢握在了自己手中,僵直著双臂对准那头颇具人xing的诡异獒犬。
那头獒犬看了看她手上的刀子,突然冲她低嗥一声,转身朝暗道深处迈步。走了两步,回头看到她们没动,便不耐烦地又低嗥两声。
呃,这是啥qíng况?为毛没扑上来狂撕狂咬?罗朱想不通了。她试探著问了一声:“你……你是说让我们跟你走?”
“嗷──”
獒犬低嗥一声,好像还点了点头。
呃,她真遇上jīng魔妖怪了。罗朱纠结片刻,还是没法相信这麽诡异得超乎常识的事实,又出声问道:“你……你确定?”
“嗷──”
藏獒又低嗥一声,只是这一声带满了极度忍耐的凶戾。
真的,这头藏獒真的是让她们跟著它走,而不是把她们当做下饭菜撕咬。
罗朱和格桑卓玛齐齐一抖,彼此对看,以心灵之窗进行无言的jiāo流。
要跟著……走吗?罗朱挑眉,朝獒犬努了努嘴。
逃不掉的。格桑卓玛眨眨眼,点出一个无法逆转的悲催事实。
二人颓然地垂下头,无可奈何地提起脚,忐忑不安地极为恐惧地跟在藏獒屁股後面一步一步地挪动。
藏獒会把她们带到哪儿去?前方等待她们的是死是活?一切都是未知,已知的是她们的逃亡之路被一头獒犬阻断了,其中一人一双手臂还被毁容了。
罗朱忽然间觉得自己的首次逃亡真称得上是“猪猡的逃亡”。早知如此下场,她还不如就蹲在石窟里等待下一个更好的机会。
☆、第三十七章禽shòu王的游戏(一)
山峦的地下石窟暗无天日,山峦外面的世界却豔阳高照,说有多灿烂就有多灿烂。
王城内都城所在的山峦西边是数百米的断崖,断崖下是一条又深又宽的沟壑。沟壑最底部乱石嶙峋,杂糙灌木丛生,一条明澈的小溪沿著沟壑边潺潺流过。小溪旁还有两三个形状不规则的小池子,池上方冒著嫋嫋白烟,竟是几个天然温泉。
照she进沟壑的阳光依旧灿烂明媚,但含蕴的温暖却已所剩无几。
沟壑中站著两排手持长矛,腰挎长刀,身背弓箭的兵士。头上戴著毡帽,身穿短袖蓝布盖皮袍,皮袍外套著暗棕色千叶漆牛皮甲,一个个身姿挺拔,剽悍威武。
一处较宽的地方用轻薄坚固的石板搭建了一个四米见方,一米左右高的台子。台子表面铺著绛红色的毛毡,正中摆著一张镶满名贵宝石的huáng金榻椅。榻椅上铺著一张毛色鲜亮的宽大虎皮,完整的虎头一直延伸到榻椅下方两尺开外。两头雄健优雅的美丽雪豹分左右两侧俯卧在榻椅前方,半眯著眼惬意地晒著斑驳的阳光。
榻椅右边跪著一个手捧银盘,托酒壶的年轻侍女。身著粉红印花绸缎盖皮袍,编成无数细辫子的头发齐肩束在後背,用三个大小不一的盘银花泡装饰。头顶戴一个牛角形珠冠,齐额垂挂著一排银链,胸前挂著一串绿松石和红珊瑚组成的项链。旁边还有一个相同打扮的年轻侍女,正半躬著身,垂首敛眉,随时准备为服侍的主人斟酒。
一个身形分外高大魁伟的男人懒散地斜靠在榻椅上,披散的棕黑微卷长发两侧编织了几根细细的辫子,用镶著蓝宝石的jīng美骷髅银环箍饰,左耳垂上戴著一颗蚕豆大的红宝石。脖颈间挂著一串九眼天珠,两串大小不一的红珊瑚,一串蜜蜡珠。身穿纯黑织锦缎的羊羔盖皮袍,下摆和双袖镶嵌了名贵的雪豹皮,大襟下半部利用雪豹皮自然形成的不同颜色,拼成“十”字纹,雪豹皮边内用窄於雪豹边的藏蓝锦缎压边,再用扁形金银线镶饰。
男人健硕的腰间束著两条带子。一条是专门束腰的大带,一条是围在上臀的小带,俱由錾花鎏金的白银板连缀而成。腰带上嵌著大小不等的蓝宝石,四周边缘錾刻宝莲、孔雀两种吉祥图案。前腰间悬挂一把镶著蓝宝石的乌金色十六瓣莲花骷髅长刀和一个马头形镶蓝宝石银质宝盒,後腰臀处则悬戴著一根白藤绕柄的乌金色三节鞭。雪白的宽绸夹裤扎在一双高筒黑色厚质牛皮靴中,两侧靴帮镶嵌著两排银质小扣,穿cha其间的是约莫一指宽的金色丝带,金色的垂穗在靴筒边轻轻晃dàng。
男人的装扮华贵非凡,从头到脚流溢出令人臣服膜拜的威严和冷酷。他正是古格王朝的王──穆赤·赞布卓顿。身为古格最高地位的王者,他本该立在山顶的奢华宫殿前俯瞰他的臣民,本该骑在高骏的马背上巡视他的领地。可是今天他却异常悠闲地待在这沟壑中休憩。
征战四方,夺取下更多的领土後,他决定在闲暇时分玩一个游戏,一个聊胜於无的游戏。像秃鹫一般威严锐利,yīn鸷森冷的暗褐色眼眸漠然扫过台下已被兵士分成两批的女奴,唇角不带丝毫感qíng地勾起。
她们的面容已被兵士们qiáng行压在小溪边洗gān净了,露出或年轻稚嫩,或青chūn靓丽,或平淡无奇的容貌。一个个瑟缩在台下,没有一个敢抬眼看他,满脸满眼的惊恐,像是一群可怜可悲而又让人厌恶鄙薄的老鼠。
唔,不过正对台下的一个女奴看起来和别的女奴不太一样。肌肤比一般女人要白嫩些,秀长细黑的眉毛下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挺秀的鼻子下是一张丰厚诱人的嘴唇,身体凹凸有致,清纯美丽中有股勃发的英气,让人不禁眼睛一亮。她的脸颊虽然也是苍白的,眼中虽然也充满了恐惧,却能够qiáng作镇定,用握手的方式安慰著她身边恐惧异常的小姑娘。
他记得这个女奴领著十几个女奴在迷道中走失了方向,最後是被驻守在迷道中的兵士押出来的。在暗孔中监视的兵士禀报说是这女奴带头煽动女奴们逃亡,她用刀撬开了所有的铁锁,并给逃亡的女奴割断缚腕的麻绳。一个美丽又自作聪明的女奴,正因为有了她的煽动,这场逃亡的游戏才能够顺利展开。是不是该给她一点奖赏呢?
穆赤·赞布卓顿徐徐转动著手里的夜光杯,锐利的鹰眼中掠过嗜血的讥诮冷光。
“烈,所有的女奴都出来了吗?”他向榻椅左边站著的男人淡淡问道。
站在榻椅左手边的正是王家黑旗队队正烈·释迦闼修,也是古格王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今日的他头戴一顶狐皮帽,左耳挂一个明晃晃的银质小耳环,颈上绕了两圈红珊瑚念珠。一身紫青色织锦缎盖皮袍,袖口、下摆和袍襟镶著狐皮毛。腰束三段棕黑牛皮宽带,上面嵌著几颗花银泡。前腰悬挎长刀,斜挂银质宝盒,後腰臀处吊著一把短刀。足蹬一双黑色高筒厚皮靴,靴帮用彩色丝带拴系。一张粗犷残佞的面庞在这样的装扮中居然褪去几分血腥嗜杀,多了几分狂野贵气。
他微微眯眼往台下仔细扫视一番後,躬身恭敬地回禀道:“王,还没有出来完,另外潜伏獒犬的暗道至今没有传出动静。”
赞布卓顿眸光微闪,啜饮一口美酒,似笑非笑地看向离沟壑底部约莫两米高的一处地方。那里生长著很多丛茂密的灌木,粗看并没有什麽,只有拨开灌木才能发现背後是一个仅供一人进出的暗道口。在他所主导的逃亡游戏中,虽然关闭了所有暗道的机关,也勒令守在暗处的兵士不得随意挥刀,充分保证了女奴的生命安全。但大部分暗道都是死道或迷道,逃亡的女奴最终都会被兵士押解出来。唯一通往西边沟壑的暗道只有一条,而这条暗道中却潜伏了几十头凶残的獒犬。闯入者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你确定会有女奴从那条暗道中活著出来?”赞布卓顿斜睨了释迦闼修一眼,伸了伸腰,狮子般高贵的慵懒中融进野láng的残nüè。他的右手肘搁在榻椅扶手上,将夜光杯中的剩余美酒戏耍似的一滴滴倾倒在毛毡上,暗红的酒液迅速在绛红毛毡上绽开一朵又一朵濡湿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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