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咱们家无暇能gān,每次挑着两担豆腐出去,晚上回来总能都卖完。”玉母一边捡huáng豆一边道。
“嗯。”玉父盘腿坐在炕上抽烟,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眼袋耷拉的老长,眼睛浑浊着,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就道:“婆娘,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谁说不是呢。”玉母叹了口气。
“把那两件东西卖了吧。”玉父盯着玉母道。
玉母一顿,抬头瞥了玉父一眼,还不敢大声反抗,就轻轻的嘟囔了一句,“你总想着卖那对东西。”
玉父眼睛一横,抓起小几上的碗就摔到了玉母脚下,“咣叽”一声,玉母登时吓的huáng了脸,一声不敢吭。
过了好半响,玉母才敢说话,“咱家也不是到了没米下锅的时候。”
“没见识的臭娘们,你懂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养出来的那个臭小子,他去年没考,今年难道还想让老子白养着他,要是不指望着他给我考个状元郎回来,我早撵着他跟人做学徒,给老子挣钱去了。老子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吃吃不上,喝喝不上供着他读书识字烧钱,你当老子傻啊。”
玉父发了一顿脾气,吧嗒吧嗒抽了半天烟,消了消火气道:“去把那对东西拿来,我这就卖了去,咱都几个月没闻过ròu味了,也该打打牙祭了,再说了,你想留那对死东西也留不住,不是现在卖,将来也得卖,要是无暇真考上了,还不得给那些考官送礼啊。这东西卖了的钱左右也是花在了她儿子的身上,她地下有知也怨不了咱们。”
玉母想了想道:“卖也行,就卖一个吧,另一个是娇娘的。”
“臭娘们,你连人都卖了,竟还想着东西有她一个,我该说你蠢,还是犯傻呢。”
两口子正争执着,奉了命来接人的旺儿瞅着大门开着就走了进来。
一通寒暄,旺儿自报家门,禀明来意,这两口子登时就傻眼了,何曾想到,卖出去的闺女竟得了造化,带着他们也能享福了?!
去,怎能不去,有大屋住,有奴婢伺候着,还有享用不尽的山珍海味,傻子才不去呢。
这下也不用卖东西了,玉父忙去状元及第楼门口去找玉无瑕,这个儿子的臭脾气,他这个当爹的还是清楚的,生怕他犟着不去,二话没说,扛起来就走,连豆腐扁担都扔了。
第102章红颜白骨
朝雨过后,柳色青青。荷塘里花色潋滟,水面上锦鲤上浮,吐出一圈圈清清的涟漪。
娇娘坐在水榭里瞧了半响,融入这清幽宁静的景里,整个人也跟着安逸起来。打眼瞅见一朵熟透了的莲蓬,稍稍一伸手便摘了下来,正要剥莲子吃时,旺儿来了,说是她父母弟弟已然住进了贤德坊姜府,问她要不要现在见见。
娇娘一顿,脑海里便自动出现了一个画面。
吱呀吱呀的磨盘声停了,一个面色黝黑的矮个子中年男人慢慢走近了一个正低头捡huáng豆的小女孩跟前,这女孩抬头,小小的脸虽未长开,却已见瑰艳之貌。
那中年男人眼睛浑浊,伸出粗黑的大手就要摸向这女孩的脸,正在这时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瞧见了,顿了顿,面色一拧,扑上来,猛地推开那男人,就没头没脸把地上的女孩打了一顿。
嘴里骂骂咧咧,恶声恶气,面上狰狞如鬼。
不知不觉娇娘把手里的莲蓬捏烂了,待反应过来时,抬头去看旺儿,便见他正震惊着。
“这莲蓬里面竟然烂掉了。”随手扔进了塘里,娇娘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不用了。你回去告诉无暇,让他好好读书。”
旺儿愣了愣,“玉姨奶奶,只有这些话让奴传回去吗?”
“嗯,就这些,你去吧。”
“哦哦。”旺儿忙打千退去。
一夜一日,一日一夜,不知不觉便到了千秋节。
千秋节,乃是圣上的诞辰,在兴庆宫百艳争辉楼下举行,当夜王侯将相,公主命妇举樽同贺。
盛况如何娇娘是不得而知的,只听府里的下人遗憾的说起过,那夜含光门、朱雀门、安上门城楼上洒了密密麻麻一层铜钱雨,百姓们额手称庆,争抢不绝。
“还是圣上有钱啊。”娇娘笑着感慨。
“圣上可是咱们大齐之主呢,岂能无钱。”朝云笑嘻嘻的道,“姨奶奶,奴婢还听银宝说,那夜皇城广场上还演绎了大型乐舞呢,都是宫中梨园里出来的姿貌美秀的宫婢,名字好像叫什么《千秋万岁》,是丽妃娘娘亲编的。”
“老奴也听说了,那夜皇城门大开,庶民们一拥而入,可算是饱了眼福了。早知道啊,老奴也该去凑凑热闹。”姜妈妈凑趣道。
“不急,不是还有明年吗,今年既如此盛大,明年也不会太简陋的,明年我放你们的假,都去看。”
“真的?”朝云顿时两眼放光,显得极为期待,“看不看乐舞不要紧,奴婢要去朱雀门上抢铜钱呢,听银宝说,那日等在城门下的人,捡来的铜钱装了两袖子也没装完呢,奴婢算了算,那不得有一两银子之多吗,奴婢明年定要赶早。”
姜妈妈一听就笑了,泼冷水道:“别指望了。也就是今年适逢圣上六十整寿,这才撒铜钱与民同乐的,明年散寿若还撒那么多铜钱,御史大人们就该说话了。”
朝云一听顿时撅起嘴来,心里更觉遗憾。
娇娘便笑道:“明年虽不是圣上的整寿,却是咱们家老太太的整寿,今年老太太的生辰是简办的,也没宴请亲朋好友,明年整寿,定会大办,倒时你还是有铜钱拿的,快别撅嘴了。”
“是哦,明年是咱们家老太太的整寿呢。”有了期盼,朝云顿时又高兴起来。
“别只顾着玩,没眼色的东西,姨奶奶跟前的茶冷了也不知重新给换上一杯。”
朝云吐了吐舌,端起茶杯赶紧忙活去了。
娇娘笑了笑也没说话,姜妈妈便低声道:“姨奶奶可听说了吗,咱们家大小姐定给万安公主家的嫡幼子了。”
“嗯?”娇娘一顿,皱眉道:“老太太不是不同意吗?”
“庚帖都互换了,老太太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姜妈妈神秘兮兮的凑过脑袋来和娇娘道:“咱们大太太呦,仗着娘家得势,也不是第一回不把咱们老太太放在眼里了,先斩后奏,能耐着呢。”
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既连姜妈妈都知道了,老太太岂能不知?
这边正说着,chūn晖堂那边老太太就动了怒。
屏退了左右,老太太身边只留了喜儿,地上跪着大太太,左下首端坐着青阳侯。
屋里气氛紧绷着,老太太气的歪在榻上直喘粗气,喜儿心里着急,不停的给老太太抚胸顺气。
青阳侯给大太太使了个眼色,大太太会意,帕子往眼睛上一抹,眼眶顿红,怯怯的瞅了老太太一眼,便委委屈屈的道:“老太太,庚帖已换了,您看怎么办吧。”
心里却在得意,我还就不信了,凭老不死的你能耐再大,真还能去万安公主府上再把芸姐儿的庚帖要回来不成。
“母亲且消消气,既木已成舟,依我看还是就算了吧。何况,和万安公主府的这门亲事,门当户对的,也没什么不好不是?”青阳侯酌qíng的劝道。
老太太一口气憋在心里,歪在圆枕上翻来覆去的难受,一听青阳侯这话,猛的一推喜儿恨恨道:“你去给我泼他一杯冷茶,我没他这样的‘好儿子’!还有那败家娘们,也赏她一杯。”
“母亲。”青阳侯皱眉。
大太太先看了老太太一眼,随后盯着喜儿冷声道:“你一个奴婢,可得有点眼色才是。”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眼下你虽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可一旦这老不死的蹬腿去了,你这小命可就抓在我的手里了。今日你若泼了我冷茶,明日我便能要了你的小命。
喜儿素来心xing谨慎敏慧,哪能想不到以后,可这会儿她见老太太一人躺在榻上,孤立无援的模样,心里难受的厉害,想着老太太待她的好,她起身在桌上端起两杯茶,一杯泼向了青阳侯,一杯猛的泼向了大太太,gān净利落,让人躲避不及。
“你这臭丫头!”在自己母亲面前,青阳侯还算克制,猛地站起身,拱手道:“母亲息怒,儿先去换身衣裳再来聆听母亲教诲。”说罢,顶着一身茶水拂袖而去。
“贱婢!”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鬓,大太太火冒三丈,大发雷霆。
喜儿垂眸回到老太太脚踏上坐定,淡淡道:“奴婢能活到现在是老太太怜惜,若将来老太太去了,喜儿自当相陪,不牢大太太费心,免得脏了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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